坑洞深处,那孩子们的哭泣声猛地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同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暴戾、混合着无尽痛苦和怨恨的冰冷气息,如同井喷般从坑洞中冲天而起!
帆布被猛地掀开一角!
在手电晃动的光柱下,我惊恐地看到——坑底深处,似乎堆积着许多细小的、森白的……骨头?!以及一些锈蚀严重的、像是铁笼子的残骸!
而在这堆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之上,一个由无数扭曲、痛苦、哭泣的孩童面孔汇聚而成的、巨大的、半透明的黑色怨气团,正挣扎着、蠕动着,要从坑底爬出来!
它所散发出的怨毒和冰冷,远超之前任何一个灵体!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不好!”牧玄脸色骤变,“是婴灵冢!他们居然把这种东西埋在地基里!难怪这里怨气冲天,‘旧影’不散!”
他猛地将我往后一拉,自己一步踏前!手腕一翻,那把漆黑的、绣着星图的折扇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唰!”
扇面展开!浩瀚的星辉再次流淌,试图抵挡那冲天而起的怨气狂潮!
但这一次,那由无数婴灵怨气汇聚而成的黑色气团,只是微微一滞,竟然顶着星辉的压力,继续向上挣扎!无数张哭泣尖叫的孩童面孔在气团表面浮现、扭曲,发出直接撕裂灵魂的无声尖啸!
星辉与怨气剧烈碰撞,发出“滋啦滋啦”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牧玄握着扇子的手臂微微颤抖,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下面的东西如此凶戾!
“铃铛!”牧玄头也不回地对我低吼,“继续摇!别停!对着坑洞摇!”
我反应过来,顾不上害怕,拼命地摇晃起手中的铜铃!
“叮铃!叮铃铃!”
清越的铃声不断响起,如同投入沸腾油锅里的冷水,让那翻涌的怨气团表面不断炸开细小的波动,那些哭泣的孩童面孔出现一瞬间的茫然。这似乎极大地减轻了牧玄的压力!
他趁此机会,左手快速结印,口中念诵着更加急促、更加古老的咒文!扇面上的星图光芒大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我脚下那片沉重粘腻的影子,像是被坑洞里的怨气核心彻底激活,猛地向上翻涌!不再是拖拽,而是像黑色的沼泽般沸腾起来,无数只冰冷的小手从中伸出,抓向我的脚踝、小腿,试图将我拉入影子的深渊!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它的头颅部分,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缓缓地、一点点地……转向那个怨气冲天的坑洞!仿佛要被吸过去!
掌心“护印”的灼热感瞬间飙升到刺痛!口袋里的“静心符”也变得滚烫!
我吓得魂飞魄散,摇铃的动作都变形了!
“稳住!”牧玄的喝声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影子是‘影秽’源头,也是它连接外界的通道!别让它彻底转向坑洞!用我教你的法子!想着‘定’!把意念压下去!”
意念?怎么压?!我慌得六神无主!那些冰冷的小手已经摸到了我的膝盖,刺骨的寒意疯狂上涌!影子的脖颈已经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看就要彻底转过去!
绝望中,我猛地想起牧玄画符时那种专注平静的样子,想起他展开星图扇面时那种浩瀚堂皇的气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只能拼命模仿那种感觉!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精神、所有意志力,全都集中在那个正在叛变的影子上!脑子里疯狂地嘶吼着一个字——
“定!!!”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眉心或者胸口的位置,猛地冲了出去!一股微弱却极其纯净的、带着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气息,顺着我和影子之间的联系,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无声的闷响,只在感知层面炸开!
那些抓住我腿脚的冰冷小手像是被高温灼烧,瞬间缩回!我那快要转过去的影子头颅,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住,硬生生僵在了原地!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不再转向坑洞!
成功了?!我竟然……真的能用“意念”影响它?
就在我影子被强行定住的刹那——
坑洞深处,那巨大的、由无数婴灵怨气汇聚而成的黑色气团,仿佛被抽掉了某种支撑,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不甘的尖啸,向上挣扎的势头猛地一滞!
牧玄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星辰引路,万秽归虚!散!”
他口中吐出最后一个清晰的音节,结印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挥!
展开的星图扇面上,所有流淌的银色光辉瞬间汇聚成一道凝练无比、璀璨夺目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精准地轰入了坑洞深处,狠狠刺入那怨气团的核心!
“轰——!!!”
无声的能量冲击波以坑洞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我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迎面推来,蹬蹬蹬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眼前一片炽白,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只剩下一种高频的、净化般的嗡鸣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白光和嗡鸣渐渐消退。
我挣扎着睁开眼,晃了晃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
手电光柱还亮着,落在坑洞那里。
坑洞中,那恐怖的黑气团已经消失无踪。只有一些极其淡薄的、正在快速消散的白色雾气,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晨露。那凄厉的哭泣和尖啸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怨毒和冰冷,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周围那些闪烁的工人“旧影”也全部不见了,废墟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死寂的真实模样。连那股陈旧的水腥霉味都淡了很多。
结束了?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冷汗把衣服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凉一片。
牧玄还站在坑洞边。他背对着我,缓缓合上了那把星图折扇,插回后腰。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肩膀微微起伏,似乎也消耗不小。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手电光扫过他的脸,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厌烦。
他走到我面前,弯腰,向我伸出手。
“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稳,“‘核心’怨气被星力净化了,剩下的残影无根之萍,很快会自己散掉。你身上的‘影秽’,源头断了,晒几天太阳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借力站了起来。他的手心温热干燥,和我冰冷汗湿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那……那些孩子……”我声音沙哑地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想起那些森白的细小骨头。
牧玄沉默了一下,目光也投向那个坑洞,眼神幽深。
“很多年前的事了。重男轻女,或者生下来有残疾,偷偷处理掉,埋在这种不见光的地方,以为能一了百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怨气不散,积年累月,就成了这种东西。商场建在上面,人气和动荡反而惊扰了它们,又把过去的‘旧影’都勾连了起来……”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走吧。”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重新变得懒散,“此地不宜久留。剩下的,让该操心的人来操心吧。”
他跟来时一样,率先向围挡缺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脚步还有些发软。经过那个坑洞时,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深坑里只有黑暗和寂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感觉到,那最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叹息,然后彻底归于平静。
爬下楼梯,走出员工通道,重新呼吸到夜晚清冷的、属于现代都市的空气时,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身后的商场依旧沉默地矗立着,但我知道,里面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回到占星馆,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檀香味包裹上来,我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牧玄直接上楼了,留下我在楼下。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发抖的手,掌心那用朱砂画出的“护印”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淡淡的红色痕迹。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沉。没有噩梦,没有冰冷的触感,也没有陈旧的噪音。只有一片深沉的黑甜。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下楼时,看到牧玄正和两个穿着普通夹克、但气质干练的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正递给牧玄。
“……情况我们了解了,多谢提供线索。年代久远,查证需要时间,但我们会跟进。”男人语气客气而疏离。
牧玄接过档案袋,看也没看就随手放在桌上,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两个男人很快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我忍不住看向那个档案袋。
“警察?”我问。
“算是吧。”牧玄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含糊,“专门处理这类‘特殊历史遗留问题’的部门。后面的事,归他们管了。”
他喝了口茶,像是想起什么,抬眼看了看我:“那相机,我处理了。以后别乱碰客户寄存的东西,尤其是不起眼的旧物件。”
我乖乖点头。经过这次,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下午没事,”牧玄伸了个懒腰,露出些许倦意,“把地拖了。然后……巷口那家烧鹅好像出新口味了,去买半只回来尝尝。”
他吩咐得理所当然,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真的就只是一场需要打扫战场的普通夜班。
我看着他已经拿起那本《星野异闻录》,重新沉浸进去的侧影,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阳光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这个世界依旧喧嚣而真实。
但我知道,有些看不见的波澜,正在水面之下缓缓平息。而那些沉寂已久的真相和冤屈,或许终将随着那几个调查人员的到来,有了一丝被揭开的机会。
我拿起拖把,开始默默地拖地。水流声,抹布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构成了平凡而安稳的日常。
只是当我偶尔看向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时,还是会下意识地确认一下,它是否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该在的地方。
第二个故事,似乎就这样,混杂着尘埃、星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悄然翻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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