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雾气的范围,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光线变得极其昏暗,仿佛从白昼骤然跌入黄昏。四周是茫茫无际的白色,能见度不足五米,连头顶上方的崖壁都很快消失在浓雾中。空气变得冰冷刺骨,湿漉漉的雾气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粘腻的不适感。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耳边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内爬行、嘶鸣,试图钻入意识的缝隙。
腰间的定神铃散发出持续的清凉感,如同在燥热的夏夜吹来的一缕微风,勉强抵御着这种精神层面的侵扰。胸口的辟邪符也微微发热,驱散着试图附着过来的阴冷能量。
我集中精神,努力排除杂念,目光紧紧盯着下方陈浩若隐若现的身影,手脚并用地向下移动。岩壁湿滑,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一些从未见过的、颜色妖异的菌类。
下降了大概二三十米,周围除了雾还是雾,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左侧的浓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像是一张模糊的、扭曲的人脸,带着极度的痛苦和怨恨,但瞬间就又消散在雾气中,仿佛只是错觉。
是雾气产生的幻象?还是……这雾气中真的禁锢着什么东西的残魂?
我心中一凛,不敢细想,更加专注地向下移动。
又下降了十几米,前方的陈浩忽然停了下来。我跟着停下,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他正警惕地看向右侧的雾气。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道。
陈浩没有回头,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凝神感知,隐约听到右侧的雾气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骨骼错动的“咔嚓”声。那声音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寒意。
玉扣中的貔貅突然传递来一股强烈的警告情绪!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的影枭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带着一丝急促:“加速!不要停留!有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右侧的雾气猛地一阵剧烈翻滚,那“咔嚓”声骤然变得清晰、密集!紧接着,数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猛地窜出,向我们扑来!
那是什么东西?!
借着定神铃散发的微弱清光和雾气的朦胧,我看清了那些黑影的轮廓——它们大约半人高,形态扭曲,像是由破碎的骨骼、锈蚀的金属片以及……某种干枯扭曲的藤蔓强行拼接而成的怪物!它们没有眼睛,只有空洞的眼窝,周身散发着与蚀魂雾同源的阴冷、混乱的气息,张开的“嘴巴”里是参差不齐的、如同金属碎片般的利齿!
“雾傀!小心!”下方传来月铃的惊呼声,伴随着她腰间铃铛一阵急促的能量波动。
其中一只雾傀速度极快,带着一股腥风,直扑向我上方的陈浩!它那由碎骨和金属构成的利爪,闪烁着幽冷的光泽,狠狠抓向陈浩的后心!
陈浩反应极快,身体在绳索上猛地一旋,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爪,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裹挟着一层微弱的玄力,狠狠劈在那雾傀的手臂上!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匕首竟然没能斩断那看似脆弱的手臂,只是留下了一道浅痕,迸溅出几点火星!那雾傀受创,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如同刮擦玻璃般的嘶鸣,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而另外几只雾傀,则分别袭向了更下方的月铃、石岩以及……我!
一只雾傀贴着岩壁,如同壁虎般迅捷爬来,那空洞的眼窝“盯”住了我,扭曲的肢体带着死亡的气息,猛地凌空扑至!
危急关头,我心脏狂跳,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体内那已然圆融自如的玄力!温热的力量瞬间涌向双手,脑海中关于基础防御和驱邪符箓的知识碎片自动浮现!
来不及取出符纸,我并指如剑,以指代笔,以玄力为墨,在身前虚空中急速划出一个简易的“驱邪”符文!
“敕!”
随着我一声低喝,那由玄力构成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符文瞬间成型,如同一面小小的盾牌,挡在了我和那扑来的雾傀之间!
“嘭!”
雾傀撞在符文光盾上,发出一声闷响,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周身混乱的阴冷气息与符文的白光激烈碰撞、消融,发出“嗤嗤”的声响。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撞在旁边的岩壁上,碎落下几片锈蚀的金属和干枯的藤蔓。
有效!但我能感觉到,这仓促画出的符文力量正在快速消耗,而那只雾傀虽然受创,却并未失去行动能力,反而更加狂躁地再次扑来!
而且,更多的“咔嚓”声正从四周的雾气中传来!我们被包围了!
“不要缠斗!加速向下!洞口就在下面不远!”影枭的吼声从下方传来,伴随着他那边传来的、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和某种法术爆裂的轰鸣!
陈浩也奋力击退了纠缠他的那只雾傀,对我喊道:“初七!跟上!”
我看着眼前再次扑来的雾傀,以及周围越来越密集的诡异声响,一咬牙,不再试图稳固防御符文,而是将更多的玄力灌注到双腿和抓住绳子的手上。
走!
我猛地向下滑降,同时不断挥出玄力,或是凝成简单的冲击,或是画出瞬发的微光符文,勉强格挡开从雾气中不断袭来的利爪和撕咬。这些雾傀单个实力似乎不算太强,但数量众多,而且在这诡异的雾气中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完全不受雾气的影响!
下降,不断地下降。打斗声、嘶鸣声、法术的爆裂声、定神铃急促的能量波动……各种声音和能量乱流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我能感觉到玄力在快速消耗,精神也因为持续抵抗雾气的侵蚀和应对袭击而变得疲惫。阿亮在更下方,不知道情况如何,只能偶尔听到他带着惊惶的呼喝声和陈浩的指挥声。
就在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下方影枭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到了!收绳,跳!”
到了?洞口?
我精神一振,低头看去,只见下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轮廓,以及影枭、月铃等人已经落在洞口边缘平台上的身影。
我立刻收紧绳索,控制下降速度,看准那平台的位置,双脚在岩壁上用力一蹬,荡了过去,然后松手,稳稳地落在了洞口外的狭窄平台上。
几乎在我落地的同时,陈浩和阿亮也相继跳了下来。阿亮脸色煞白,气喘吁吁,身上衣服有多处破损,显然刚才的经历让他心惊胆战。
我们几人背靠背站在洞口平台,警惕地看着上方和四周依旧在不断翻滚、并有雾傀试图探头下来的浓雾。
影枭站在洞口,手中握着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上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确认人都到齐了,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但至少没有减员。
“清点装备,检查伤势,五分钟休整。”他冷声道,目光投向身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然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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