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子很高，带着蓝色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进来后他顺手把门关上了，然后盯着边迹。
边迹也看着他。
这个面具说话了：“进步了啊？藏得不错。”
好熟悉的声音。
路烬把蓝色的面具摘下来，看见发愣的边迹他轻笑着说：“怎么回事，离开几分钟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边迹这才回过神来，他略带怒意地抬眸看着他，语气很不爽地说：“大哥你是不是时间计量方式有大问题，你管这叫几分钟？再晚点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死在哪个垃圾桶里了还得去救你。”
路烬少见的没跟他计较，似乎是对自己的突然离开有些抱歉，他解释道：“公司找我。”
边迹阴阳怪气：“公司是不是还给你升官了啊，新面具挺好看的，蓝色挺配你啊。”
“你喜欢？那给你戴？”路烬顺水推舟，把手里的面具递给他。
他瞥了一眼，轻哼一声。
想到刚刚出于好心撕掉那个人面具时候的模样，他的鸡皮疙瘩立马起了一整个手臂。这个面具绝对古怪，可以控制人，还会和人的皮肤长在一起，他又不傻，自投罗网，绝对不戴。
他想好心提醒对方：“这个面具是公司要求的吗？你知不知道它很奇怪，我刚刚——”
路烬说：“我知道，现在先——嘘”他用食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
边迹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很快反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移开了。
外面又出现了一些脚步声，似乎是刚才那批人又走过来，他们进了隔壁的一间教室，转了一圈，又离开了。
边迹轻轻问：“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不是，可能只是需要再检查一下。”
“那你刚刚去干嘛了？怎么还换了衣服。”边迹记得他本来的黑色制服上面有血迹，现在这件却是干净的。
路烬微愣，看着边迹，做了一个像是在回忆的动作：“你还记得在石头岛见到我和郁星礼的时候吗？他把我的灯丝抢走了，就是用来“开灯”的原材料。所以公司知道我们出现在这里，我不得不回去假装执行任务，衣服和面具就是刚刚换的。”
“粉色面具是网世界里被控制的人物，蓝色面具是公司的职员，进来执行任务的。”
虽然对方不以为然，但边迹还是想尽到一个队友的职责，他再一次提醒：“这个面具会和人的皮肤长在一起，你知道吗？”
对方笑着答：“对的，我知道。很厉害吧，这种技术？”
“厉害？”边迹拧着眉头，“她刚刚整张脸都被我撕下来了！”
“嗯。她已经完全被面具控制，她太需要她的身份了。”
“所以......你戴久了也会变成这样？”
路烬笑了，低头翻转手里的面具“这个不会，这个是假的。用来骗骗公司那群傻瓜蛋。”
“那就好。毕竟你这个人一无是处也就脸还能看，要是脸都不见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边迹拍拍他的肩，总结道。
路烬又笑了，今天的路烬似乎很爱笑，是因为公司吗？
他笑着说：“怎么样，你和她聊了什么？”
“谁？”边迹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那只青蛙，还是后来变成青蛙的那个女生。
对方顿时警觉起来：“这里还有其他人？”
边迹想了想，没有告诉他第一只融化在桌子里的青蛙的事。他带着他走到后来那只青蛙躲藏的抽屉，指着里面，果然已经开始融化了。
他说：“这个教室会吃人，把人像食物一样消化。”
“所以在被消化之前，我们要赶紧离开。”
“你们聊了什么？”路烬指着抽屉里的青蛙问，看来他已经知道青蛙是那个女生变的。
“她说要维护学校的荣誉，老师什么都不让说。”边迹思索了一下，又加上了第一只青蛙说的部分内容：“青蛙还说打不开教室门，打不开窗户，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只能躲在这里面。但是这个门并没有锁，你我都打开了，你看这个窗户我也——”
边迹愣住。
窗户是关上的。整整一排刚才亲手打开的窗户，现在全部都是紧闭的。
边迹走到窗边，推动它，窗户没落锁，轻而易举被打开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都是开着的，所有的窗户。”
路烬安静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操场和天空：“嗯。每当有一只青蛙钻进抽屉，这个教室就会被重置。”
“你怎么......为什么？”
“因为这个生日会，不是第一次举办了。”他说：“在公司介入之前，她就已经在为自己举办，一年又一年。每一年，她都会把长大一岁的自己带回到这个教室里杀死一遍。
“一遍又一遍，闻到味道了吗？那是尸体腐烂渗透进地板、墙壁、课桌、空气的味道。”
“她从来不对其他人动手，只是在回忆中抓住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杀死。”
窗外巨大的蚊子从天空俯冲进操场，叼起一个正在和朋友一起跑步的高中生，吞进嘴里，然后带到空中咀嚼，咬烂，滚烫的血水像漂亮的喷泉一样从空中划出几道大小不一的抛物线，优雅地落在刚才他跑过的操场。
边迹问他：“那公司介入后，做了什么？”
他把视线从操场移回教室，像在感受什么似的走着，走过满是书本的课桌与课桌，走过写着字的黑板，边迹也在后面亦步亦趋跟上。
他在讲台上停下来，双手撑着桌沿，目光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寸角落。
“你也过来看看，感受一下当老师的视角。”
边迹有点不耐烦地走过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玩什么角色扮演，“有什么特别的？”
“老师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应该能把学生看得很清楚吧。”他让边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自己跑下讲台，找了个座位坐下。
教室中间大组最后一排的座位，他举起了手。
“老师——看到我了吗？”
无聊的角色扮演！但边迹还是回答了他：“看到了——同学，可不可以干点正事？”
路烬不理，又换了一个靠前一些的座位，那个新位置举手：“老师——这里呢？”
“看得见，你到底想干嘛？！”
“老师在讲台上能看清每一个学生的脸，他们的动作。每天都看着这些画面，老师应该对每一个学生都非常熟悉，或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吧。”
“每个学生做了什么，谁来上课了谁又没有，谁在干什么，谁做错了位置，谁不在座位上。”
“你现在是在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还是造句接龙吗？”边迹拍了两下讲桌，倒挺像老师在课上管教不讲纪律的学生。
“报告老师！”路烬举着手站起身，朝讲台上走去。他拉起边迹的手往教室外面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边迹看着被握着的手，他觉得路烬的举动很奇怪，不对，不仅是很奇怪，是完完全全就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松手。”他停住了脚步，对方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他把交合的双手举起，“？”
路烬这才松开手，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太激动了。”
“我告诉你啊路烬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回到公司你人都变傻了啊？”
“我只是牵了一下你的手。”
“只是！什么只是！”边迹脸有点烧，无语地看着他：“我们是能牵手的关系吗？！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路烬想了一下，说：“最好的朋友？”边迹：“死对头。”
“......”
边迹：“你说什么？”
路烬：“死对头。”
“你太奇怪你今天真是。”
“好了别废话了死对头，带你去看个东西。磨磨蹭蹭还不跟过来是吓得腿软了？”路烬一边走出教室，一边回复了平时漫不经心地语气。
他们来到刚才举办生日会的那个教室，现在已经完全是个红色的水箱，进去都需要穿雨靴的程度。
在门口停下了，刚才边迹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这间教室比普通教室要大许多，原来门上写的是年级活动室。难怪生日会在这里举办，这里才能容下那么多人吧。
被打破窗户的这面墙，这面靠着走廊的墙面上，贴着整个年级所有学生的照片和名字，是个名单册。
“你看到她了吗？”
“谁？”
“那个变成青蛙的女生，那个从蛋糕里走出来的女生，那个在每年生日都要杀死自己一遍的女生。”
边迹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看到过她的脸，那张脸从面具被撕下来后仍是失去了五官的，他说：“没有。我没看到过她的脸。”
路烬手指在名单册上游走着，最后在一个齐肩短发，有着平刘海的女生照片上停下。
常思初。她的名字。
有些耳熟，好像是......
“她是不是你班上的？”边迹问他：“经常和池洋洋在一起玩的那个女生？”
路烬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没有，他手指划过那个女生的脸，然后又扭头，用坚定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边迹，你需要开锁。”
“可......你不是说必须给我的心上锁，不然会被这个世界感染吗？”
“只有你，可以看到这里的真相，看到发生在这个女生身上的事，看到这间教室里发生的事。”
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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