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明辉掐着她柔软的脖子,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她,明安泉刚刚犯了“精神病”,用她玫瑰金搭配墨绿色的手掌音箱连上了手机蓝牙,调到最大声播放“大悲咒”,秦黛渺对明安泉最爱的那个小孩——她的亲弟弟说:“她是鬼,离她远些。”
明安泉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在她刚刚生完孩子躺在铁床上被一堆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只有明安泉从爷爷奶奶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奔向她身边,用五年级的奶音大声喊破身后那些灰暗的人脸:“妈妈——”
你终于出来啦,我不用再担心受怕啦,不用再每天晚上做噩梦啦,弟弟和难产没有杀掉你,你还是我的妈妈,我还是一个有妈妈的小孩,太好啦。
明安泉四肢无力地倒在新房子的大理石地板上,用自己冰冷的躯体感受着明辉宽大的手掌中的温热,她不由得哭了,对,就是这种眼神,曾经我觉得你可怕,但现在我为什么觉得,我们这样,这么浪漫。
你的眼球是那么鲜艳,我仿佛看到你七窍流淌出的血液滴在了我的脸上,她安心地闭起了眼,这是明辉第几次险些误杀她,她已经数不清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丧失了理智,说出了一句不该说的话,那是被扼住喉咙的干涸的声音,很难让人听清她说的什么。
“z息play。”她满足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明辉放开了她。
我喜欢你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就像我说我不在乎那只小熊猫玩偶,你就没有将它撕碎,但其实那是我曾经最爱的东西。
你们说她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找那些男人,要她自爱。
自爱!自爱!自爱!
她到底怎样才能活下去?谁能告诉她。
她马上去房间里自己弄,从幼儿园就开始自己弄了。
23年春天,M市奎文区。
“你就没把我当朋友。”明安泉松开手指,语音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有一种搞笑的提示音,对面依旧是用一个不知所云的表情包敷衍了事。
她走上人行天桥的台阶,从马路的东边走到西边,风太大,她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引得对面走来的阿姨多看了她两眼。
漂亮吗?她以为自己不算漂亮,明安泉没化妆,素面朝天,堪堪驾驭住她惹眼的红发水母头,几缕黑丝垂在她背后,近视的人会将她看成一个短发妹,这个发型是她自己剪的,剪发技术高超,得到了身边人的一致好评,上半截短发尾端和下面的长发尾端上饱和度很高的红色也是她自己动手染的,正巧无聊,自己染还不用花钱,一举两得。
紧身的灰色无袖高领薄背心,能隐约看到背心下的马甲线,宽松的浅色牛仔工装裤,少年感拉满的字母外套,她随便一穿,就能穿出一股浓浓的黑涩会味儿,到底穿什么样的衣服能让她这个坏蛋显得像个好蛋一点?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期待刚刚聊天的人能回她一句“你是我永远的兄弟”,然而并没有,消息页面显示发来消息的人是“大狸猫”,是表姐沈苗苗。
【“快到了吗?”】
不知是谁送了沈苗苗她爹几张音乐节的票,沈苗苗叫明安泉一起去。
【“快了,选错下车点了,现在在往南门走。”】
在姥姥家集合后,明安泉用十分钟时间迅速化了个妆,涂上了她那鲜红如血的唇釉,沈苗苗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客观地说:“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明安泉转过身,冲大她八岁的沈苗苗夸张地抿了抿嘴:“我喜欢。”
“像吃了小孩。”沈苗苗无语。
明安泉顿了顿,随即神秘一笑:“谁说我不吃?”
沈苗苗父亲单位的司机到姥姥家小区门口时,明安泉克制着没乱阵脚,她不认识几种车的牌子,不知道来接她们的车要多少钱,虽然那辆车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这是我第一次坐商务车哎。”这样说着,却也不傻地准确拧动了门把手,她以为自己多温和善良,十六岁的明安泉不知道,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没坐过商务车,是要被嘲笑的,当然不是嘲笑她没见识,而是嘲笑她的性格。
人的低贱,是应该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你这样袒胸露背,多么的无耻下流。
大家都在努力维持着生而为人的体面,你却一句话就打破了大家共同构建出的“美丽乌托邦”。
新青年音乐节办在浮烟山上,浮烟山远离市区,今日估计是它为数不多的热闹时候,沈苗苗和明安泉下了车,司机嘱咐沈苗苗说:“不好停车,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在附近找个地儿等你们。”沈苗苗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
浮烟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面积很大,海拔估计还没有市中心商贸广场的大楼高,从大门口往上走,一路上有很多卖雨披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有雨,沈苗苗问了价格,就灰溜溜地扭头走了。
明安泉买了一个很复古的墨镜,还有一把正面印着“二手玫瑰”,反面印着“我要开花”的折扇,花了四十块,为此沈苗苗嘲笑了她一路。
明安泉对钱没什么概念,觉得这已经很便宜了,现场买东西肯定要比网上买东西要贵一些,这很合理。
到了音乐节门口,沈苗苗驻足下来,她们要在这里等两个从沈苗苗手中拿票的人,她总共有五张票,一张原价卖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买家,剩下两张,一张邀请了她的闺蜜,一张她的闺蜜帮忙找了买家。
闺蜜姐姐跟沈苗苗从初中时就认识了,十多年,两人的交情早已如血亲一般。
她俩游荡在外场等人的时间,明安泉突然开口:“你闺蜜长得好看吗?”
沈苗苗莫名其妙地跟她对视,看她嘴角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还行吧,你见她记得叫姐姐。”沈苗苗扶额。
明安泉本来还想问:“直女吗?”,想了想终是忍住没开口,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外场的一个检票员吸引走了。
那无疑是一个氛围感帅哥,个头不算很高,五官很流畅立体。
明安泉在无聊的时间里一直盯着他看,直到连沈苗苗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沈苗苗:“?”
“你看,你看那边。”明安泉用下巴指了指工作中途跑到一边角落里抽烟的帅哥,“那完全是我理想型啊。”
谁也不知道明安泉究竟有多少种“理想型”。
没s过就算得上是理想型吧?
那些男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就让她走男人的路,让男人无路可走,这是属于她的女权主义。
沈苗苗:“……”
“去要个微信?”沈苗苗调侃她道。
“一会儿吧,有缘自会再见,”明安泉也不缺男人,话锋一转,“那个姐姐什么时候来?”
“来了,”沈苗苗看着手机消息,往下山方向眺望几眼,“哪儿呢?”
“她穿的什么?”明安泉问。
“她说她穿了条绿裙子。”沈苗苗使劲推了推眼镜,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
绿裙子,明安泉找了找,然后往前方一指:“那个吗?”
还不等沈苗苗随着明安泉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蹦蹦跳跳像一只抹茶团子一样的女孩就从远处两个大跳扑了过来,扑到了沈苗苗身上。
“苗苗嘿嘿——”
姜景陈穿着一件绿色泡泡袖连衣裙,染了一头黄发,五官长得很漂亮,身材胖胖的,让人见了她很难不开心。
沈苗苗被她扑了一个踉跄,站稳后问:“你同事呢?”
“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别再出国了我养你。”姜景陈忽略了她的问题,近乎哀求地说。
沈苗苗:“……”
现在已经临近三点半,场内的音乐已经响起,明安泉第一次来音乐节,还是想早点进去的,但碍于自己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了,不能再显得那么不懂事,所以安静地戳在旁边等着她们聊,直到闺蜜组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姐姐好。”明安泉这声姐姐乖得不能再乖,简直可以说是人畜无害,这一装,谁还叫她黑涩会?简直就是乖乖女。
“哎嘿嘿妹妹好。”明安泉算是知道面前这两位为什么能做好朋友了,姜景陈和沈苗苗的性格确实互补,一个平静得半死不活,一个热情得像是就剩一天可活。
那位“同事”,据说是去停车了,面前的两个姐姐看起来不紧不慢,不是很在意那个同事什么时候来的样子,明安泉便也没有多问。
她靠在一旁的移动栏杆上玩着手机,这时一阵风突然迎面朝她吹了过来,这阵风轻飘飘的,好似不引人瞩目,但对明安泉来说,这是她一生中遭遇过的最强烈的飓风,她隐约有了那么一种预感,于是她抬起头,明明素不相识,却准确地从远处的人潮中找出了那件白T。
她看得很朦胧,记忆总会篡改些什么,除非你在忘记什么之前时刻提醒自己那时候发生过的事实。
那件白T无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当他被淹没在人海之中,明安泉想要找到他只能凭他身上的那阵风。
那是一阵不怎么好闻的风,有烟味、男士洗发水味和衣服散发出的淡淡的霉味,但却是逆风,他的出现安安静静,照耀不了任何人,那样清淡的颜色本能地会避开明安泉身周扎眼的光圈。
“来了?”那个人站在她们身边好一会儿,姜景陈才注意到他,随意地“寒暄”了这么一句。
沈苗苗拍了拍还在低头玩手机的明安泉:“票。”
“哦。”沈苗苗的裤子口袋浅,于是在车上就把票给了明安泉拿着,明安泉穿的工装裤上有六个大口袋。
沈苗苗从她手中接过票,姜景陈又从沈苗苗手中接过票,这张小小的票在三个女人手中传了一圈,最后“那个人”从姜景陈手里拿过票,一句话没说,匆匆地走了,来去都像一阵无人在意的风。
明安泉甚至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跑得那么快,像个NPC一样。
后来她再回想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忘记了那一天自己的心里有没有提前敲起警钟,不过看她后面的所作所为,应该是没有。
与那个人认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他牢牢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以为自己是那盘丝洞里的千年女妖,而那个人,不过是她蛛网上众多食物中的一个,不比别的养眼,不比别的鲜美,是一坨干柴的肉,吃一次就不会想再吃的那种。
那张网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将她反杀,独独不会是他,他是最弱、最无趣的一个,与所有男人都一样,连一个闪光点都没有的一样,泯于众人。
独独没有想到,日后,这最不起眼的一个,不光杀死了她,还要烧掉她的蛛网,毁掉她的盘丝洞,将她这个阴沟里的老鼠拖拽出洞,强行将她置于光天化日之下,逼迫她接受耶稣的审判。
“后悔吗?”
……
有些人的遇见,注定就是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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