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乡遇故知

江云眠回头,原来是祁珩。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如今却在异乡重逢。以为一生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原来还可以再见。

初见时,他一袭黑衣,手上锋利的剑架在她脖颈上,就像是拉着她一起死的末路亡徒。她与他谈判,他放下戒备,听从了她的提议。他为她的计划铺路,而她帮助他逃离京城。两不相欠了,倒也不会牵挂。

祁珩今日的打扮确实不同于初见时——白衣佩玉,看着风度翩翩,才气过人。

要不是这张脸没有什么变化,江云眠都要怀疑,眼前的温润公子同曾经差点杀了自己的黑衣逃犯毫不相关了。

“好久不见啦,江姑娘。”他说话时尾音上扬,竟有一种哄人的口吻。许是入乡随俗吧—-桃清的山水秀丽,女子多温婉,男子多温润。

“这桃清镇的山水真是养人啊,祁公子在这儿倒是温润如玉。”江云眠忍不住调侃道。

她说话时,祁衡卿就眼睛都不眨似的看着江云眠,眼睛也笑得弯弯的。他没想过在这里他还能再遇到她。

从他初来桃清到现在快一年了。桃清挺好的,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只是,他这样麻木的人,配不上在这儿。他在桃清,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无意闯入羊圈的恶狼,尽管无心吃羊,却坏了这儿的一片宁静美好。

不过,他在哪里才能不感到奇怪呢?是翻过桃清的山,到北渊的那个“家"吗?可那里还算是他的家吗?他所爱的家人只是将他看作一条护家之犬。需要他的时候,好言好语两句就收买他了,不需要他的时候,巴不得他无影无踪。原本属于他的,早就

在他八岁那年,全都给了他的“哥哥”,而祁家真正的儿子倒成了“外人”了。

他一向清楚,自己只不过是祁家的一把利刃,祁家需要时他要为祁家冲锋陷阵,他们不需要时,则在角落里蒙尘。不过没关系,他习惯了。或许,自己再努力一些,再强大一些,爹娘就能回头看看,被他们遗忘在身后的、渴望他们的爱的亲生儿子。

江云眠或许永远都想不到,当年她随手递出的桂花糕,他能记在心底一辈子。

他乡遇故知,江云眠意外之余,却有几分安心。

江云眠以为寒暄之余,祁珩会问自己来桃清的目的。她自然无法实话实说,但借口怎么编,自己都觉得假。还好,祁珩很有分寸,没有这么问。

“在下冒昧问一句,江姑娘……打算在桃清停留多久?”

江云眠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实说了:“半年左右,可能会更久。”

她抬头望着天空,天边的光亮已经暗了些,天色不早了,该走了。其实,只要江云眠回头看,她就会看见祁衡卿脸上更深的笑意——在知道她会留在桃清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的欣喜藏也藏不住。

江云眠和祁衡卿道别,准备找一处客栈落脚。其实,祁珩邀请过她——他在桃清还有一处闲置的宅子,可以让她先住着。不过,江云眠拒绝了。她不想欠他什么。她相信人的善意,但她不想自己明明有能力解决,却又依赖旁人。这人情啊,是难还的。何况两人日后可能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一向不喜欢亏欠别人。

她暂时住的客栈还不错。虽然价格有些贵,但人少、安静,房间也干净、宽敞。

她收拾好以后,开始梳理她要做的事。

涣羽的任务倒也简单,她只需每日上午都到茶楼去,假装茶客,暗中保护茶楼里的说书人即可。她的武功经过努力训练,已经是有很大的进步,保护一个说书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怪不得当时阁主说涣羽的任务很简单。

她没忘记阁主特意交代的事。桃清镇背后不简单。不过,阁主想让她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身为风阁的阁主,掌握着涣羽完整的情报网,有什么事是他都不知道的呢?而且,阁主如果真的想知道,大可以早点派人来查,为何又偏偏选中她呢?

江云眠一直有一种直觉,阁主背后不简单。他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且,他似乎很想把自己也拉入泥潭……他做的事,也让她觉得很迷惑。

遇见祁珩,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她没太放心上。祁珩在京城的时候被官兵追,现在又现身在南陵的边境,或许有更大的阴谋。她没有必要参与他的事情,也不想深究。萍水相逢,然后就各走各的路吧。

第二天一大早,江云眠早早动身去了指定的茶楼——那位说书的张公子每日说书的地方。江云眠必须要在说书先生说书的那两三个时辰暗中保护他。江云眠有点不解的是,为什么只要她在张公子说书的时候保护他。

如果是她要害张公子,必然不会选茶楼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何况说书先生是茶楼的重要人物,多少眼睛盯着呢。即使真的刺杀成功,想要脱罪可不简单。如果要她来刺杀,她肯定会选人少的地方下手。

或许是……知道凶手一定会在茶楼下手,所以才事先预防。

不过,既然涣羽的任务只是在张公子说书时保护他,江云眠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晌午前,她就负责在茶楼吃吃喝喝,暗中保护张公子就好了,顺便还能听听书。不错,不错。午膳后,她就要去查查桃清背后的秘密了。

江云眠坐在最靠近说书人说书台子的那一桌—-方便保护说书人。正津津有味地挺着张公子说书时,店小二在她的桌上摆了几碟糕点——桂花糕,绿豆糕,还有几样她见都没见过的糕点。江云眠一面留心着说书案台上的动静,一面又叫住店小二问个究竟。她发现,这些糕点只有自己这桌有,但她并没有点过什么。

下意识地,她觉得不对静——这无缘无故的好处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她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店小二被叫住,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东家特意吩咐的,说要给姑娘送一份薄礼。”

无事献殷勤,那必然是阴谋。江云眠快速地思考了几种可能的情况,同时注意着说书台上的一举一动。她来桃清不过两天,树敌是不可能的。她为涣羽做事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那,这个东家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江姑娘?”在江云眠苦苦思索的时候,祁珩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这些糕点,江姑娘不喜欢吗?”祁珩看着江云眠一口没吃的糕点,试探地问了一下。

原来是祁珩啊,江云眠松了口气,回道:“原来这茶楼的东家是祁公子。”初见时是逃犯,再见时摇身一变,他竟成了茶楼老板。

江云眠是真的没想到,又遇见祁珩了。

祁衡卿见江云眠一口糕点都没吃,想起她曾经谨慎的作风,心里有了答案。她会做桂花糕,那……她应该是喜欢糕点的吧。他就拿起一块桂花糕,刻意让她看见自己在吃桂花糕。

江云眠发誓,她本来真的没有那么想吃桂花糕的。但是,看到祁珩在吃桂花糕,桂花糕的香气、祁珩脸上一脸享受的表情……她真的,馋了。

既然祁珩也吃了,所以这桂花糕应该是没毒的,那她就放心吃了。至于这人情嘛,下次请人家吃顿饭就好了吧。

江云眠细嚼慢咽,品味着桂花糕的美味。桂花淡淡的香气让她想起了秋天,想起了满树花开的丹桂,还有中秋佳节……

对了,今日是八月初六,就快到中秋了。现在,自己真的是在异乡,孤身一人……其实她习惯了。三年的中秋,她都孑然一身。没事的,她习惯了。哪怕是,一吃桂花糕就想起哥哥,想起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哪怕是,知道哥哥其实还活着……

江云眠默默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再困在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关于过去,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

江云眠吃着桂花糕,留意着说书先生。

江云眠决定就今天,请祁珩吃一顿饭。桂花糕的确很好吃,但无缘无故的好意她会惶恐。不想欠他什么,江云眠提议今日午时,她请祁珩吃一顿饭来答谢桂花糕。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吃完这一顿,桥归桥,路归路。她察觉到祁珩不简单,尽管他现在在对自己可能没有恶意,但是一旦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江云眠怕惹祸上身。

祁珩的武功,她见识过的,很厉害。但这也说明,他可能很危险。他说话做事几乎滴水不漏,考虑周到,或许城府很深。而且,江云眠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这本就是危险。

江云眠凝神,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不对劲,很不对劲。江云眠发现,在她提议请客吃饭时,祁珩好像很高兴,但又是别有目的的样子。就好像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有点得意的样子,就好像有圈套等着她跳一样。是阴谋的气息。

江云眠有几分戒心,但她还是相信祁珩应该不会害她。

等到说书先生说完书,江云眠如释重负,今天的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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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都是阴谋!
连载中来二十一份芋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