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路期停住笔,扭头,疑惑地望向门处。
她率先排除门外站着的是庞姿婷,她可没有敲门的习惯。
一般都是打开门直冲冲走进来,且还不允许她大白天锁门。
安文劲十天半个月不在家里待一晚上,况且真有什么事他都会直接吩咐庞姿婷,不会自己亲自来找路期一趟。
那就只有家里阿姨了。
仅用几秒时间得出结论的路期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在门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时候她看到了道小小的身影。
安云程手里抱着个存钱罐,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眼里竟含着明显的眼花。
“怎么了?“路期问。
“二姐姐。”安云程转身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路期猜出他有话想跟自己讲,并且这些话还不敢让庞姿婷听到。
果然,安云程祈求问:“二姐姐,我想进去。”
路期偏过身,给他让了条道。
“谢谢二姐姐。”
安云程扬起嘴角笑了笑。
他笑起来时左脸颊会印下一个浅浅的酒窝,这一点完全遗传了庞姿婷。
不单是酒窝,两人样貌也极为相似,走出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母子俩。
路期则是相反,她的外貌脾气没一点遗传到她妈。
她长得像她爸。
就连左眼角下那颗痣的位置,颜色深浅都跟他爸一模一样。
路期常想,或许这就是她妈总是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庞姿婷恨她爸,自然也恨长得像爸爸的路期。
等门关上了安云程才磨蹭着把手里的小猪存钱罐递出去:“二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嘛。”
路期被他的举动逗笑:“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喜欢这个。”安云程说:“二姐姐喜欢钱,我只有这点了,偷偷攒的,其他的妈妈都知道,这个她不知道。”
路期听着他的话愣了愣,在安云程心里自己很喜欢钱?
说起来也是。
庞姿婷常在她耳边念,说她不容易,没工作,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安叔叔的,让她不能大手大脚,要省着花。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环绕在路期脑中,让她每用一分钱,心里压力就加重一分。
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就不用。
她是这样想的。
可时间长了路期还是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开始自己赚零花钱。
小学的时候替同学写作业,帮住校的同桌带外卖,长大一点有想过出去兼职,但因为没满十八岁没地儿收。
好在她从小跟外婆长大,她外婆手巧,喜欢缝缝补补做些小玩意儿,她耳濡目染也会个七七八八,就做点手工在网上卖。
再长大点,接触到了轻粘土,就开始做些卡通人物手办。
费尽心思挣钱的模样被安云程看在眼里,估计在他心里自己是那种钻进钱眼里的钱罐。
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他也没说错。
她确实喜欢钱,并且很缺。
路期弯腰在他的小猪脑袋上敲了敲,没收:“拿回去吧。”
安云程慌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是觉得少了吗?”
“没有。”路期替他擦去了眼泪:“说说看,什么事。”
安云程吸了下鼻子:“我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老师让请家长,我不敢让妈妈去。”
“所以想让我去?”
安云程“嗯。”了一声后就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路期没立马给出答复,她觉得麻烦。
很麻烦,去学校很麻烦,被发现了也很麻烦。
好麻烦。
她不想惹麻烦。
她不想答应。
干脆拒绝他算了,反正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低头看到安云程泪汪汪的眼睛,路期还是于心不忍,无意识点了一下头。
“谢谢二姐姐!”
安云程的酒窝再次出现在脸颊。
路期轻轻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去?”
“明天放学来接我的时候。”
路期:“妈妈不去接你吗?”
以往庞姿婷是不放心任何人,安云程的接送都是亲力亲为。
安云程脸上的笑没减:“妈妈明天要跟爸爸去奶奶那,说好了让阿姨来接我,一会儿我回去偷偷跟阿姨说一声就好了。”
听到这路期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早有预谋。
路期还是觉得疑惑:“为什么不让阿姨去见老师?”
“老师一定要家长,爸爸妈妈没在家姑姑舅舅都可以,阿姨不行,老师见过阿姨,她说阿姨不能算家长。”
原来是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完了才来找的她。
“所以是你把人家打了还是被打?”路期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不知道。”安云程仔细回想了会:“他来抢我的笔,我不给,他骂我,我推了他一下,我们就打起来了。”
这算是互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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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家长还没来,老师也忙,让路期先到办公室候着。
趁着这点时间,路期脑子疯狂旋转,思索着一会儿怎么应对。
“姐姐,”衣角被往下拽了拽,路期低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安云程,他小声问:“你紧张吗?”
路期摇头,回答的声音淡,但不冷:“不紧张。”
“我好紧张。”
路期垂目,注意到了他有些发抖的小手,有些不解:“紧张什么?”
安云程摇头:“我还从来没被老师喊到办公室过。”
哦,明白了,是觉得丢脸。
“当时他推了我一下,我就很生气,反手我就给他打回去。”
一道得意洋洋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进来。
路期从说话的内容猜出这应该就是跟安云程打架的人。
说起来他跟安云程同班,年纪应该不大,估摸着也就九岁左右,但声音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猖狂。
让人听着不舒服。
“要不是老师来了,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还挺得意。”
这道带着轻笑的声音更让人不舒服。
路期抬头看到了张跟这声音一样令人不舒服的脸。
谢燃在瞧见路期的那一刻脸上也闪过丝意外。
显然,他没想到被自家弟弟按在地上打的小屁孩居然是路期的弟弟。
她还有个弟弟?
谢燃偏头看向她。
路期率先猜到了他的举动,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把头偏到了一边。
她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谢燃觉得好笑。
她不愿意让自己看,他就偏要看。
还要死盯着看。
路期长得好看,从见她第一面起谢燃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会向下弯,明媚动人。
不笑时那双眼睛无形中闪着冷淡的寒意,眼角下那颗淡痣也给她眼底的冰冷加了层霜。
她冷漠的不止是外貌,还有态度,她好似对周遭事物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她情绪一直稳定,不气不急,不欢不笑,没有人情味的说话相处等方式,让她整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生命力。
两人一个笑着看着,一个偏头躲着,纷纷沉默,谁也没开口。
“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
老师边走边道歉。
等她走到了面前路期才看清她的样貌。
看着很年轻,行为举止与说话方式都在告诉众人,她是个没有什么教学经验的新老师。
“你好你好,你是安云程的家长?”老师目光先移到路期身上。
路期还没答,安云程就抢了先:“老师,这是我姐姐。”
“姐姐?”老师眉头微皱:“老师昨天告诉过你要叫爸爸妈妈来的,实在不行叔叔舅舅都可以呀。”
安云程头低了下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老师我奶奶生病了,我爸爸妈妈回去照顾她了我家只有姐姐在。”
他装可怜的能力高超,路期是深有体会。
路期也配合着点了下头。
这老师也是好说话,见他要哭,立马安慰:“那这次就算了吧,这次姐姐来,下次遇到事了就得叫爸爸妈妈了。”
说完她觉得不对劲,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老师也希望不会有下次了。”
安云程点头,一副乖小孩的模样:“我知道了李老师。”
这边确定完,她又偏头看另一边,笑问:“你是谢穆的哥哥吧。”
谢燃刚要开口就被阻断。
“不是老师,”谢穆急忙否认:“他是我舅舅。”
看着跟路期穿着相同校服的谢燃,李老师:“……”
谢燃也没否认:“我是他舅舅。”
路期:“……”
这人真是什么便宜都占。
李老师估计看安云程这边来的也是个姐姐,所以没细细追究,微微点头,表示了解后才道:“今天把双方家长叫到学校来是想说说两个孩子昨天下午打架的事……”
“老师,不用说了。”谢燃往旁边小胖子脑袋上一拍:“是他的错,他动手打人,还把同学按在地上打,他道歉。”
“啊!”谢穆大叫一声,也不知道是被打疼了还是被气的:“哥哥,你都不护着我!我不要你当我哥哥。”
谢燃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快去重新找一个。”
谢穆不服气的喊叫声遍布办公室,安云程被惊了一跳,抓住路期的衣角就往后躲。
边躲边往外瞄,抬头,视线碰巧撞见了正往这边看的谢燃。
他原本懒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变得冰冷。
安云程被盯得头皮发麻,他拉了拉路期,小声道:“二姐姐,那个哥哥看着好凶。”
路期跟着抬头,谢燃眼中的幽冷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正经的笑。
路期觉得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立马收回目光。
“不是的。”李老师解释着说:“当时我去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是安云程把谢穆按在地上打,当时他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事态发生了反转,在场所有人默契地禁了声。
两个小孩皆为自己撒下的谎而垂着脑袋。
路期下意识去看安云程,他早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挡住他的脸。
她完全不能把平时矮小柔弱,稍微跟他说话大声一点就哭的安云程,跟刚刚老师描述把同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联想到一块。
路期脑中闪过一句她外婆说过的话。
人不可貌相啊。
“笨死了,战五渣”,谢燃率先打破安静,抬手往他脑袋上敲:“还撒谎。”
谎言被拆穿本来就气恼的谢穆,被自己哥哥这么一嘲笑,彻底绷不住了,仰起头,放声大哭出来。
“这这这……这这”,李老师显然没见过这场面:“这怎么哭了?昨天被打得那么惨都没哭的。”
路期思索几秒,估计在这小孩心里,他哥哥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高,比起被打,他更在意被自己哥哥笑话。
“谢穆,别哭哦。”李老师手忙脚乱,绞尽脑汁安慰着。
衣角又被扯了一下,路期明显感觉到安云程正拽着她的衣角往后退。
这种举动,显然不想被牵扯进这阵哭声。
路期低头看向他,他还是那副无辜的模样。
白眼狼,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没有人情味。
这是庞姿婷常骂她的话。
冷血无情。
路期有些好奇了,庞姿婷知道她最重视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热心肠吗?
“谢穆,别哭了。”
谢燃声音一沉。
谢穆哭声立马止住,他刚刚哭太狠,猛地一收,有些适应不了,还在不停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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