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期是被楼下不知名的闷响声吵醒的。
她睡眠向来不佳,一被吵醒要再想入眠比登天还难。
路期没犹豫,麻利地从床上坐起来。
棉被刚一掀开,一阵凉意扑面而来,身体仅存的一点暖意被这风轻而易举吹散。
路期拿起昨晚扔在一旁的校服,快速换上。
校服面料并不怎么保暖,她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床前的行李箱,拿了件自己常穿的黑色羽绒服外套。
这件衣服是谁买的路期没印象,但她爱穿,并不是因为衣服有多好看,恰恰相反,这衣服样式普通,没一点亮点,但好歹是长款,够保暖。
但羽绒服在冰冷的行李箱里放了一夜,穿在身上半天都暖和不起来。
屋子里莫名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路期顺着风扑来的方向发现了没关严实的窗户。
绕了一夜的困惑得到了答案,难怪她即使在被窝里手脚都没暖和过。
半开的窗户正巧对着她的床头,被这么直对着吹,她没被整感冒就是万幸。
路期几步走到窗前,想直接把窗户关严实了,动作刚做一半,她脑袋外探了探,看到了已经攀上二楼,直逼窗口的树枝。
这是给小贼留的路?
还没到七点,天只有蒙蒙亮,路期看不太清窗外的景象,也没执着,关上窗以防万一地将窗户上了锁。
楼梯下了一半,路期看到了楼下正在餐桌前忙碌的庞姿婷,看着她手脚不停地在厨房客厅来回走动,刚刚那阵将她闹醒的声音有了答案。
路期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新鲜牛奶和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她就知道。
她妈又起了大早,就是为了保证跟自己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她的儿子能吃上顿新鲜有营养的早餐。
这个家里不缺钱,也请了保姆阿姨,但对于她弟弟安云程的所有饮食起居,包括上下学接送,生活教育,她妈都耐心十足,亲力亲为,不允许任何外人插手。
她说过,她怕再养出第二个路期。
“妈。”
路期放慢脚步走下楼。
庞姿婷听着声没应,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点了下头,这也算是一种回应了。
面对自己母亲冷淡的态度,路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回复给她同等漠然,拉开椅子坐下后就没出过声。
这么多年她和她妈的相处方式都是如此,要么两人形如陌生人一般互不干扰,要么她就指着自己的鼻子把她痛骂一通。
不管是哪种结果,路期的态度始终保持在一种无所谓的状态,心中平成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浪,引不起一丝情绪。
路期拿起还带着烫意的鸡蛋在桌角轻轻敲了敲。
她早上没什么胃口,但因为贫血,总会强迫自己塞点食物进胃里。
不然上午一做点运动,比如跑操,小跑之类的她都得闷头晕在操场上。
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被庞姿婷扔在桌上,路期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她又淡声开口:“东西给你买了,再贵的,只要你要,我都给你买,我不求你其他什么,就让你多体谅体谅我,别天天对谁都冷着个脸,我欠你的?”
路期听着这话才仔细去看桌上的盒子是什么,从盒子上方画着的图案不难猜出里面装的是手机。
她让买了?什么时候?
啊,她昨天好像是提了一句。
庞姿婷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回她手机丢了。
见路期没有要接的意思,脾气本来就冲的庞姿婷,火气直接烧上脑门:“不喜欢这个?”
路期摇头:“没有。”
“你知道这个多贵吗!”庞姿婷见不得她这冷淡的态度:“我在这个家什么情况你知道,给你买这个手机我得受多少冷眼。”
“可以不买,我可以不用。”路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她把剥了一半的鸡蛋放回碗里。
“不用!”庞姿婷脾气没收住,声音骤然提起,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声,瞪眼咬牙地看着路期:“东西是你要的,现在给你买回来了你又不用?你这是什么德行。”
她把手机盒推了过去:“有本事我给你买的东西你都别用。”
路期没抬头,静了会,最后把手机拖回自己面前。
她妥协的举动让庞姿婷觉得她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丝胜利的愉悦。
“一会我要送你弟弟,你自己去学校,能找到路吗?”说着也不等她答,接着自顾自道:“找不到就导航,三中,搜一下就出来了。”
说完就往厨房走。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拉远,最后彻底消失后路期才抬头,目光移到手臂旁边的手机包装盒上。
眼眸逐渐黯淡。
这手机牌子她知道,价格一向很贵,贵到她拿着都觉得烫手。
价格烫手的手机摸着却是冰凉的。
天空蒙了层灰,四周空气雾蒙蒙的,四面八方吹起的冷风将路期额前的碎发吹得在空中四处乱飞。
路期捧着手机站在小区门口,半天移不开脚步。
这手机没有办电话卡,没有流量,导不了航,即使价格再美丽,现在在她手里跟块板砖没什么区别。
路期无奈地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她有些犯难。
转学手续都是庞姿婷帮忙办的,她什么时候把这事办成的路期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这新学校的位置。
她要怎么去?一路问过去?
但这附近也没个可以问的人。
路期思索着左右望了望,余光瞥到一抹蓝色的身影。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来人是个个子偏高的男生,长得有些清瘦。
是真的瘦,羽绒外套挂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在他与自己擦肩时,路期特意留意了他藏在羽绒服里面的校服,确定左胸的校徽跟自己相同后,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林羡走了一段路,注意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悄悄转了几次头,果然瞧见有个行为鬼祟的身影跟着自己。
他下意识有些心慌,想加快脚步赶紧逃离,在有这种想法的同时他再次偏了点头。
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小姑娘时,心中的慌乱定了定。
再次回头的时候,眼中的慌张被疑惑所覆盖。
林羡断断续续回了几次头,看清了身后那人的长相。
身后的姑娘长得好看,五官明朗精致,面色淡然,看着不好接近,但又因为过度出众的外貌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羡还是忍不住停住脚,转过身,注视着她。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路期也跟着刹住了车。
“你是在跟着我吗?”林羡不确定地问。
路期顿了会儿,面色如常,大方答:“嗯。”
“你……”林羡莫名不敢看她:“为什么跟着我?”
“我找不到去学校的路。”路期视线移向他胸口的胸牌:“我们好像是一个学校的。”
他这话让林羡也注意到了她包裹在羽绒服内的校服,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这样啊。”
“那一起走?”林羡试探问。
路期觉得遇到了好人,点头:“谢谢。”
虽然得到的同意能同路,但因为陌生感路期还是没靠他太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旁边的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意识,没离她太近。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林羡先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你是刚搬来的?”
陌生人的提问路期不太想回答,但因为他也算帮了自己,秉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还是淡淡地回应了句:“刚搬来”。
“今天第一天去学校?”
“第一天。”
她冷漠的回答让林羡不知道怎么问话了,他觉得有些尴尬,笑了两声:“你放学能找到回来的路吗?要不放学我们一起回来,你是几年级几班的?”
“谢谢。”路期感激着他的好意,但因为不熟悉,回答的语气里下意识带着疏离:“我方向感挺好的,应该能找到回来的路。”
对方神色僵了僵,但依旧礼貌地笑着:“既然都是一个小区的,还是一个学校,那挺有缘的,你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叫林羡。”
路期再次道谢:“谢谢。”
犹豫了会儿,还是礼貌性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路期。”
下课时间,办公室人挤得比较多,各种声音堆积在一起,头顶闹哄哄的。
“路期?”
“是。”
“我看过你在以前学校的成绩,基础不错,如果后期你能加把劲……”
路期微微低了点头,看着坐在椅子上,自己的新班主任。
班主任叫王东洋,长得有些胖,不秃,面色慈祥,茶杯不离手,说话带着口头禅,十句话里有八句带着“然后呢”三个字。
“然后呢要注意的事情就是这些,”他缓缓站起身,第一时间握住自己的茶杯:“要上课了,下节课是我的课,你跟我回教室。”
路期点头,往旁边退了点,等他走出了办公室路期才慢慢跟上。
路期新转到的班级在高二二班,所在的楼层不高,在三楼。
下课的走廊热闹非凡,一群打闹的人挤在一块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路期因为跟在王东洋身后,那群玩闹的人有所顾忌,下意识会避开两人。
她垂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的脚步走。
“老谢,我看你最近是病得不轻,居然大半夜陪蒋星远追人。”
这炸炸呼呼的声音引人注意,路期下意识抬了头,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来。
在这拥挤的走道,路期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昨天晚上在快餐店碰到的那个人。
他手随意地搭在身旁人的肩膀上,站姿慵懒,眼里带着漫不经心。
整洁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消除了他周身的懒散与轻狂,给他添了几分学生气,尽管如此,他身上依旧没有十七八岁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感。
这次他抬目抬得迅速,路期没来得及收目光。在这拥挤的人潮中,两道视线撞在一起,谁也没动,谁也没躲。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两人好似同时较起了劲,都等着对方先把视线移开。
“听蒋星远那小子说你今天晚上要回你爸那?”
“嗯。”
“什么情况?不是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因为同伴的提问,谢燃率先收回了目光。
路期也跟着把头低了下去,加快脚步追赶已经走远的王东洋。
与刚刚不明深意的视线的主人擦肩而过。
走出几步,身后传出一阵冷噗声。
路期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只看到了笑声的主人那道懒懒散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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