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月光将莉吉尔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长。与瑟莱丝缇那场无声却沉重的“仪式”还在心头萦绕,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凉舌尖带来的奇异触感,以及那道几乎瞬间愈合的伤口所带来的震撼。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而迷茫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发酵,让她回去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那桶鱼带来的短暂平静,瑟莱丝缇那笨拙却炽热的“友谊”表达,像黑暗中偶然透进的微光,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或许,生活并非永远是一滩令人窒息的淤泥。

然而,这种脆弱的错觉,在她走近那间破旧木屋时,被彻底击得粉碎。

尚未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里面传来的声音就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是父亲惯常的醉后鼾声,也不是母亲小心翼翼的啜泣。而是男人粗哑暴怒的咆哮,夹杂着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以及某种沉闷的、□□被击打的声响。

“……没用的东西!连个火都生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是父亲霍普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暴戾,显然是那卖鱼得来的钱换取的酒精,此刻正以最丑恶的方式燃烧着他的理智。

“对、对不起……霍普……我马上……”母亲微弱的声音像风中残烛,带着恐惧的颤抖。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母亲一声吃痛的闷哼。

莉吉尔站在门外,手指紧紧攥住了粗糙的木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胸腔里刚刚因瑟莱丝缇而升起的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冰冷的怒火取代。那怒火烧灼着她的喉咙,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猛地推开了门。

屋内,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霍普满脸通红,眼珠浑浊,正揪着母亲干枯的头发,另一只手还扬着,似乎准备再次落下。母亲瘫坐在地上,脸颊红肿,嘴角带着一丝血痕,眼神空洞而麻木。

“放开她。”莉吉尔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划破了屋内令人作呕的空气。

霍普动作一顿,扭过头,醉眼朦胧地瞪向莉吉尔。认出是她,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目标,一把甩开母亲,摇摇晃晃地朝莉吉尔逼近。

“哦?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他喷着浓重的酒气,讥讽地笑着,“怎么?卖了点鱼,就敢跟你老子大呼小叫了?”

莉吉尔没有后退,灰蓝色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他暴戾的视线,里面的冰冷和厌恶几乎要溢出来:“钱是你拿去喝酒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疯打人?除了打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霍普。“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他低吼一声,扬起巴掌就朝莉吉尔扇过来!

莉吉尔早有准备,猛地向旁边一闪,霍普因为醉酒,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这更加剧了他的狂怒。

然而,就在莉吉尔准备迎接更激烈的冲突时,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

“莉吉尔!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母亲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冲到了莉吉尔面前,用她那瘦弱的身躯,隐隐挡在了霍普前面。她看着莉吉尔,眼神里不是感激,而是惊恐和责备,“他是你爸爸!他辛苦养家,喝点酒怎么了?你快点道歉!”

那一刻,莉吉尔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她看着母亲那逆来顺受、甚至带着乞求的脸,看着站在母亲身后、因为有人“维护”而露出得意狞笑的父亲,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无力感和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帮了她,换来的却是指责。

她试图反抗这令人作呕的暴力,却被本该是受害者的母亲亲手推回深渊。

这就是她的家。这就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瑟莱丝缇带来的那点虚幻的“连接”和“温暖”,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切实际。

愤怒依旧在燃烧,却不再是针对父亲,而是转向了这无法挣脱的命运,和这麻木不仁的、甘愿沉沦的“亲人”。她看着母亲,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冰冷。

她没有再说话。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多余的。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目光,扫过母亲惊恐的脸和父亲得意的丑态,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通往阁楼的梯子。

身后,还能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絮絮叨叨的“劝慰”和父亲不满的嘟囔。

莉吉尔爬上阁楼,脚下的木板发出沉重的响声。她蜷缩进那个冰冷的、铺着干草的角落,用破旧的薄毯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也蒙了起来。

阁楼下方的声音渐渐模糊,但那种冰冷刺骨的绝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缠绕着她。她闭上眼睛,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外面,海浪声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如同永恒的叹息。

而这一次,那片深邃的大海和海中那奇异的存在,似乎也随着她紧闭的心门,被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她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强迫自己沉入并不安稳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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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神原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