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被楚皓叫醒的时候,天光还昏暗着,他迷迷糊糊间还以为楚皓是要叫他去吃夜宵。
然而,穿着睡衣的楚皓一脸无奈:“你的闹钟都响了五遍了,现在是五点半,还有十分钟你就迟到了。”
床上的人一秒弹起来,七魂散了六魄,刻入骨髓的恐慌感一下子回来了。
他怎么忘了?这就是他极度讨厌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什么全县最好的高校,这就是地狱!恐怖的作息极大地摧残了失忆楚随的精神,硬生生给他一个阳光男孩干成摆烂王了,他高三的时候实在挺不住了,肆业当社畜去了。
楚随呆滞了一分钟,楚皓倒也不催,问了一句:“要不我给你请假?”
作为一位优秀的任务者,怎么能浪费了总部给他的穿越机会,回来的第一个早晨就不按时起床上学,好观测任务对象?
“好,谢啦。”
楚随倒了下去,反手拉上被子,困倦把他彻底淹没。
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响起,随后整个房间陷入安宁的寂静中去。
“siri,别吵。”
“……楚先生,早起对身体好。”
“你再说什么总部什么任务,我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失忆和你的失职问题了。”
……房间终于真正地安静下来了。
八点整,楚随出现在教室门口,整个教室——讲课的老师,静默无声听讲的同学,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学生们做笔记和听讲的认真神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极度的紧绷和专注在不同人身上竟然也显现出惊人的一致。
楚随想起来当初自己刚拿到手的本来只是一个普通恋爱本,硬生生因为剧本里家庭、学校的压抑氛围给干出禁忌感了。
“老师……”楚随悠悠举起手。
“哎!那边那个,做什么呢?”巡逻老师很生气地大喊道,楚随转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
巡逻老师很快来到楚随身边,楚随笑眯眯回道:“我请假了的,老师。”
上课的老师走出来,扫了楚随一眼,对巡逻老师道:“这是我们班的学生,是请假了,病假。”
巡逻老师怀疑地打量楚随红润的脸色,很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看起来不像生病了……”
“是细菌感染,只是看着没事。”楚随还是一幅爽朗的样子,把手伸向老师,“老师,你看,没事,医生说不会传染的。”
衣袖滑下,露出一片可疑的红肿,眼见着马上就碰着自己了,巡逻老师紧急避开,连声道:“算了,下次这点小病少请假!”
巡逻老师一走,讲课老师就冷下声音:“虽然你情有可原,但是班上的规矩你知道的。”
“迟到者要罚站一天。”楚随道,眼睛却绕过老师往教室里飘去。
四十几个人的教室里,桌与桌之间全是隔开的——为了避免交头接耳。要找到低着头默默无闻的简乔乐,还真是费了楚随好大的劲。
老师倒也没说什么,让楚随进去把包放座位上自己抱着书到后面站着就离开了。楚随掏书的时候,看着前面微微佝偻的背影,才想起来简乔乐是自己前桌。
简乔乐走到教室后方去站定,转头一看,咧出个笑,哟,还有战友。
高个儿男生头都快低到亚马逊海沟里去了,站着都能睡着。楚随往地上一扫,果不其然,一本教科书倒扣在他的脚边。
楚随在记忆里翻了大半天,硬是没想起这个黑乎乎的头顶是属于哪位仁兄。
直到上课,走进来的英语老师一个粉笔头飞过来,高个儿男生终于醒了。
“啧。”很厌烦不耐的一声。男生抓了抓头发,懒懒地站直了身体。
扈琮台。
楚随终于想起来了。
被简乔乐杀掉的男主。
英语课,整个教室传出响亮而混乱的背诵单词声,吵得人耳膜疼。楚随掏了掏耳朵,毫无负担地浑水摸鱼。
“……喂,扈琮台。”
扈琮台才听见单词声下有喊自己的微弱声音,迷惑地转头一看,是自开学以来就没和人说过两句话的班草。
班草这个名号刚开学时讨论度还是很高的,扈琮台记住了。
“干嘛?”扈琮台语气很冲。
“你觉得简乔乐是个什么人?”
“谁?”扈琮台一时间没想起这谁,发觉英语老师看过来了猛地把头摆正,他不是怕老师,属实是某种应激反应了。转过来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是黑板上经常写着的一个名字,属于班长。
“好学生吧,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扈琮台假装读书。
“哦。”楚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了笑。
“就是好玩问一下。”
扈琮台想追问,但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再说,他和楚随又不熟,翻了个白眼就为这次不明不白的谈话做了终结。
“楚!随!”
很恐怖的一声怒喝,甚至整个班的读书声都微弱下去一瞬间。
楚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书放下,眼见着带着古板的黑框眼镜的英语老师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大骂:“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看你自己!你不读其他人还要读!真不知道你怎么混进学校的!”
“你上次的成绩已经垫底了,我看你平时还算认真所以没说什么,现在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的人生只会跟着你这个样子一起腐烂下去!你家里的情况我们也清楚……”
这些话楚随直接自动屏蔽,不过实在是难听,连常年挂机的系统都忍不住出来了
“楚先生,你不要放心上。”
楚随在心里带着笑意回它:“Siri,不会说话少说点。”
“Siri”讪讪地闭麦,它被楚随嫌弃惯了。忽然,它又灵机一动,变成一大团乱码跳出来,挡在老师面前,想让楚随眼不见心不烦。
“挡住我了。”楚随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
系统迷迷糊糊地躲开,才发现楚随是在看老师背后的学生们。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并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也许着火了也没人敢抬头,不过,做小动作的概率并不是为零。
此时,就有一个没耐住的嘛。
简乔乐。
班长大人偷看的并不明显,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还在书上,认真而刻苦,只是在眨眼的某些瞬间,他的目光偏移到后面来了。频率足够引起怀疑。
楚随与简乔乐偷偷递来的那一瞬目光对上,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瞬。
简乔乐很快转移了视线,但英语老师发现了楚随的心不在焉,抓着不放说楚随态度差。于是,等到下课,教室后方就少了一个人。
简乔乐放下书,喝了口水,黑发掩着棕色眼睛,显出一丝透亮的凉薄来。
下课时的教室淹没在一片窒息的寂静里,只有动笔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等到下一节课上课,某人又跟没事人一样走到自己座位上翻出下一节课的书,转身走去罚站。
简乔乐知道他肯定被骂惨了。英语老师赵水是出了名的难缠,上个学年,这个班的所有人就领教过她的本事。
在学校,时间被划分成一节课一节课,一天如同被均匀肢解的尸体。
直到晚修,楚随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的表情、动作、样子,实在和整个教室都格格不入,不免让人目光所向。
一天下来,到了晚上,学生们紧绷着的弦似乎才有一点点松泄,下课也有人声了,只是偷偷摸摸,仿佛见不得光。
楚随随意地把书塞进包里,挑挑选选,最后拿出一本物理书摆在桌上装一下,戳了戳简乔乐的后背。
少年的后背很清瘦,像是青春小说里默默无闻的忧郁男二。
“有什么事吗?”简乔乐微微侧了身子,并没有转过来。
表现的也挺像的。难道是走的男二路线,对楚皓爱而不得,所以最后蹦出来毁了男女主的幸福生活吗?
楚随若有所思的视线让简乔乐感觉心里毛毛的,面上不显,只是手指微微攥紧了。
这小子……还挺乖的嘛。楚随完全没注意,想着:叫他他就应。
“你,今晚有事没有?”
“……要上课。”
楚随笑了,有点像气着的:“蠢货,我是说,放学以后。”
“十点才放学。”言下之意是要回家。
楚随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嘶”了一声:“这倒是个问题。”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忽然露出笑容来,“……这样,你回家以后翻墙出来,做得到不?”
简乔乐静静地看着他,无声的抗议。
“就这样,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楚随拍板决定了,笑得和善。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得到这样的结果。
“不。”简乔乐轻声道。
楚随刚要装聋作哑,却见简乔乐紧紧锁定自己的目光,并不沉重,但足够执拗。
楚随愣了一下,反而笑了,他本想卡着铃声说完这事让对方不能拒绝,谁知道这家伙一开始不应声多空出时间,最后才来一个“不”?
他隔着桌子凑上前,右手扯过来简乔乐的领子,伏在简乔乐耳朵旁边低声道:“班长,别逼我把你家的事都抖露出来。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说完还笑,活像个挑衅人的大反派。
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的人机音:“楚先生,你怎么开始干这种勾当了?”
楚随懒得回它。
简乔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皱着眉,伸手要把楚随的手甩开。就在这时,悠扬响亮而刺耳的铃声卡着时间响了起来,教室里瞬间陷入沉寂。
楚随松了手,装模作样地坐好。
一进门,老师犀利的目光就扫过所有人。
“我知道你们在晚上容易疯……学校最近新出了规定,被抓到下课打闹的,要在隔天写1000字检讨,向全班被打扰的同学道歉。”
这句话似乎让所有人的头都低下去了几分。
没人觉得自己会被抓,要说打闹,那点窃窃私语实在是算不上打闹,但是,这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仿佛是无形中的枷锁,虽然没有打在身上的疼,但就是让人喘不上气。
老师一甩作业本。
“班长上来发作业!”
简乔乐安静地上去拿作业,然后一个个发下来。
发到楚随的时候,对方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笑盈盈的样子,简乔乐低头,桌子上贴着一张纸条:十一点等不到你人,你就完了。
抖露他家的事?实在是毫无说服力的威胁。
简乔乐决定晾这个小混混一个晚上。
发完作业以后,就是上课。
楚随早就见识了所谓反派对世界的影响程度,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坏运气好整以待。
系统在他的脑子里面吵吵闹闹。
“楚先生,你已经想好这么做了吗?你刚刚是在威胁简乔乐吗?”
“如果你这次上线不能给我什么帮助,就滚。”
“这次不能怪我们,总部那边已经在调查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重大失误了,你拿到的剧情就是我们已知的全部了。”
“哦~这样啊。”楚随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话锋一转,“那就闭嘴,少问我要做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粉笔,熟悉的怒喝。
“楚随,发什么呆呢?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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