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闯并不是七岁之后才开始变成一个怪小孩的。
在七岁,在顾梅没有离家出走,在江鹏云的双腿还未残疾之前,他们一家还算富足。
而江闯在才上小学六七岁时就展露出惊人的数学天赋,极强的逻辑能力,和与年龄并不符合的老成做派,太过耀眼的光环将江闯包裹住,就连父母也只注重他身上“天才”的光环,而忽略掉江闯从小就是个怪小孩。
像是急匆匆的下一场暴雪,掩盖住了大地上所有的斑驳。
江闯第一次虐杀是在五岁,幼儿园给班上每一名同学都发了一颗蛋,谁能最快孵化出来,谁就能拿到班级上的一等奖。
可小朋友怎么能学会孵化蛋呢?大多数人带回家都只是搁置一边,或者是一不小心在路上就碎了。
没人会在意那么一颗蛋。
可江闯不。
他执拗的翻看一本又一本书,制作出温暖的巢穴,每天定时定点的将蛋拿出去晒太阳。
就这样,一只小鸡破壳而出,江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小鸡,他的脸上罕见的出现如孩童版天真的笑容。
脆弱的骨架在他手的抚摸下逐渐清晰,因为太过弱小,所以被抚摸的每一下都在惊悚的战栗。
江闯至今依然记得,当那个脆弱的生命放下所有提防,轻轻靠着他的手指旁休憩时他是怎么做的。
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头骨,稍加用力。
爆了。
猛烈地抽动几下后悄无声息。
这触感仿佛成瘾,他开始捏碎每一处关节,直到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死肉。
这件事情处理的方式也很简单,江闯和没事人一样把小鸡交给了老师,被叫了家长,顾梅江鹏云对他进行了一顿皮肉教育。
很疼,江闯长了记性。
在很长时间里他都扮演成了一个听话的小孩。
直到十岁过后。
直到那个谎言被戳穿。
石子滩会有很多野兔在积水处喝水,设置好陷阱之后捕捉到一两只兔子简直轻而易举。
江闯那天的运气不错,一次捕到了两只,一大一小,母兔子将小兔子护在身后。
他最终只杀了一只,是那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兔子,没有太复杂的原因,一种原生自内心迸发出的嫉妒让江闯的手法及其残忍。
兔子是一种忍痛能力上限很高的生物,直到死,它也没有叫出过一声。
江闯的嗅觉很敏锐,他察觉到了这片区域出现了异样的清香,转过头他才确认,是纪徊青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洗了澡,头发还没干,直愣愣的站在那冲着江闯傻笑。
那是自江闯在十岁之后,第一次心生恐惧。
“砰”一声闷响,江闯回过神来,他的桌边摆放了一罐橙子汽水,里面细小的泡沫因为振动而向上沸腾。
纪徊青单手拉开易拉罐,往里面塞了支吸管,往前一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给你买了瓶喝的。”
门口那道身影快速闪过,回到了二班,江闯脸沉了下来:“他给你说什么了?”
“什么?”纪徊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问:“你问的黎扬吗?”
他回想了一下,又道:“就带我逛了一圈食堂,又带我去了小卖部,还给我指了篮球场的方向。”
纪徊青笑着露出一边小虎牙,冲江闯眨巴了下眼睛:“闯哥,你爱打篮球不,我听黎扬说每年的春季开学都有篮球赛可以参加,而且还有奖品拿。”
“不打。”
纪徊青总摆出一副和他很亲呢的姿态来,他歪着脑袋挑逗着问:“是不打还是不会打呀~”
其实是不会,因为篮球在肢体对抗时需要不断的触碰对方,同时,也避免不了对方触碰自己,是一项江闯及其厌恶的运动。
纪徊青没有得到回应,他自说自话:“反正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我在我们那可是蝉联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篮球冠军,应付你们这的水平简直易如反掌!”
江闯扯了下嘴角,很无语。
一个人怎么能自信成这样,太讨厌了。
他还是礼貌的回应了下:“嗯,你厉害。”
纪徊青和一点都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一样,一下子就突到了江闯面前,他笑:“是吧,你也觉得我厉害吧?”
江闯这才忽然发现,原来纪徊青笑得时候眼梢会微微朝上弯起,两颗虎牙很扎眼,像一只四处碰瓷儿的……
“小狗。”
“嗯?”
想的深了,江闯居然说出了口,纪徊青盯着他的脸愣了一愣。
“江闯,你是真不把我当人看啊?”
纪徊青一把将那瓶打开的汽水夺了回来:“不给你喝了!”
枯燥的生物课。
纪徊青的背从挺直到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衣角也被带着撩起两侧,露出一截窄且精壮的腰身。
江闯这才发现他的右侧腰窝处中心有一颗红痣。
课下了,纪徊青伸了个懒腰,衣角落下,江闯自然的收回目光,他一字不落的将生物课的要点详细的记录下来。
纪徊青许是在生他气,竟然一天都没有理他。
晚自习,一团纸从前桌飞了过来。
江闯手中的笔顿下,他拆开那团被揉的皱巴巴的纸,一点一点的捋平整。
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江闯觉得被揉的皱巴巴的应该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晚上给我做饭的话我就原谅你。】
他翻开另一面,黑压压的一片用签字笔遮挡了起来,江闯透过光才看得清楚。
【其实小狗是我的小名,只有家——】
只有家人才可以叫吗?
江闯眉轻轻一挑,垃圾桶距离他只有两米的距离。
“砰”。
纸团很恶意的砸中纪徊青的后脑勺,他气冲冲的打开那张纸。
耳尖以一种令人惊诧的速度红了起来。
【好的,小狗。】
江闯的字迹和他这个人一样,笔锋不懂收敛,锐利的犹如一把冷刃,张扬飞舞。
纪徊青想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才发现江闯对着另一个同学搭茬。
“班长,想借一下你的笔记可以吗?”
“可以啊,这本我今晚不用,你可以拿回家多看看。”
江闯的笑容实在扎眼,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温柔行事大方品学兼优的人似的。
好怪。
纪徊青收回呲着的虎牙,他神色沉了沉。
一放学,江闯收拾的很快,纪徊青做事情又拖沓,他隔着老远喊了好几次江闯的名字,那人才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走这么急,后面有狗追你啊?”
纪徊青拧着眉冲到江闯身侧,他一回神儿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也不对。
“靠,你是不是笑了?”
江闯平时的脸太冷漠,一点点笑意出现纪徊青就会立马精准的捕捉到。
“你笑话我是不是?”他怒气冲冲的怼了下江闯的肩膀,一米八一大个,也不瘦弱,一怼给江闯碰出去老远。
江闯脸立马阴下来了,他说:“你是不是属牛?”
“我属小马。”纪徊青很认真的回答。
“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江闯揉捏了下被撞疼的肩膀。
他要真的动了杀心想和纪徊青硬碰硬,很可能是胜负五五分的下场。
回破居民楼的路很漫长,等走到身边都没什么熟人了,纪徊青才露出写着“我要开始干坏事”了一样的表情。
他问:“江闯,你在学校装着都不累吗?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纪徊青的语气坦然直率,听不出一丝贬义的意思。
江闯思考了许久。
他的语气沉静又平缓:“没有人会接受我。”
“什么意思?”
他似乎是叹了声气,很短暂,纪徊青并没有听到。
不远处,一簇烟花从低空升入,继而从一个凝聚的光点朝外四散开缤纷的烟火。
“哇,今天也不过节啊,怎么这么多烟花啊!”
纪徊青停下了脚步,他仰望那片璀璨,江闯则在他的眼中寻找烟花的踪迹。
巨大的炮火声成了胆小鬼的遮羞布。
他说:“如果我,是真实的我,没有会接受的。”
包括你。
话音落下,江闯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
他以为纪徊青是没听到的。
当最后一簇烟花谢幕后,没有任何犹豫和别的多余的情感,就好像理所应当一样——
纪徊青说:“我不是一直在接受你吗?”
他就站在那,反问着江闯:“我有从你身边逃走吗?”
“砰”——
又燃起了好几簇盛大的烟花,绽放在纪徊青的身后。
纪徊青想勾肩搭背着江闯,但是又害怕他再次应激,他轻轻拍上江闯的书包。
露出了一侧小虎牙:“你不乱发火的时候人还是挺不错的!”
“如果不那么冷冰冰,说话不那么刺痛人,别动不动就像靠暴力解决问题,动不动就情绪大爆走把人唬着……”
纪徊青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简直如数家珍。
江闯别过头,他单手捂上纪徊青的嘴。
“闭嘴。”
纪徊青双手举起,被捂住嘴巴还不停:“这次可是你先对我动的手,我可没有碰你。”
江闯厌恶的将手拿开,他紧握住拳,湿润的那一小片灼烧着他的手掌心。
他以极其快的速度说出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说完就僵硬的朝前走。
像死了好几天的那种僵,居然还顺拐。
纪徊青跟了上去,他追问:“什么做?我没听清。”
“你要和我做什么?”
紧接着他极其夸张的“啊~”了下,羞涩的瞪着眼,捂住了唇。
“有点害羞呢。”
都是十七八血气方刚的少年,属于是纪徊青脱裤子江闯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他恼红了脸,后悔没有听郑雅的话把这个绊脚石除掉万事大吉。
“纪徊青,吃完这顿你就要多远滚多远。”
纪徊青都招惹江闯出经验了,他乖乖闭嘴,绝不多说一句。
跟在江闯身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被衣袖遮盖住的左手臂上。
纪徊青目光沉了沉。
他想起来了。
自己靠近江闯的原因。
可恶的小狗直男把我们小闯玩弄于股掌之中[愤怒]
做什么做!大做特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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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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