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能挺过那个冬天,一次深夜如厕,她没看清台阶,摔倒在卧室门口,永远闭上了眼。
婆婆去世后,我的苦日子到头了。
我终于不用整天再与屎尿屁打交道,不用再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眼色。
我自由了。
我不仅没有一丝哀伤,甚至感到有些庆幸,彻底松了口气。
葬礼上,丈夫埋怨我,没有照顾好婆婆,因为我的疏忽,才导致婆婆意外去世。
他凭什么指责我,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但我知道,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因为丈夫已经开启了他的杀人计划。
可我不想死,我想活。
我一次次拒绝丈夫约我出门旅行的邀请,命是保住了,身体的伤害却一点没少。
他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忍耐,却不敢反抗,我怕他打得更厉害。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主动提议游轮旅行,去日本,当是我们结婚十六周年的纪念礼物。
丈夫很高兴,那段时间对我好了许多,也许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我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我很开心,即便是假的,也很开心。
结婚纪念日那天,我带了一只空的手提箱登船,丈夫没有怀疑,里面有我婚前所攒的全部现金。
我猜他可能会把我推进海里,提前给服务生留下纸条。
我要他在我失踪后立马报警,报告警方我的丈夫嫌疑最大。
我告诉他,这是一起杀妻骗保案,我的丈夫就是杀害我的最大凶手。
交代完一切,我就去了甲板,马不停蹄地奔赴一条只属于我的阴司泉路,丈夫在那里等我。
他手捧玫瑰,穿着一件淡蓝色衬衫,颈间别着新婚时我送给他的那枚胸针,面带温和的笑容,缓缓向我走来。
我说:“花开得很好,玫瑰已经不需要了。”
他问:“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离婚。”
丈夫当然不同意,他怎么舍得放过我这颗摇钱树。
我说:“我还有几万块的存款,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他笑了,说自己并不缺钱。
我说:“保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他装傻:“什么保险,老婆你究竟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与我同床共枕超过十余载的丈夫,我竟有些看不懂他了。
也有可能,这十余年来我一次也没有真正的读懂他。
我拿出那份保险合同原件,放在他面前,指着那600万数值说:
“我保证,你杀了我,得不到一分钱,甚至还会坐牢。”
他果然脸色大变:“你想怎样?”
我把合同扔进海里,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离婚,钱全部归你,放我自由。”
丈夫反复思量,自觉阴谋败露。
我又态度这般强硬,大有与他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场角斗注定两败俱伤,他累了,不想再战了,只求能够迅速平息纷争。
于是,同意和我离婚。
……
兄嫂上班后,母亲约了好友打麻将,冬眠把侄女菲菲送去学校,整个下午,都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该怎么度过这段时间呢?
冬眠洗完衣服,把地拖了一遍,给花浇完水,去超市买了晚饭要煮的食材,提着东西回到小区的时候,收到嫂嫂发来的微信。
【给你点了咖啡,记得去取噢。】
随后附上一张取餐码。
冬眠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提着东西折返回去购物中心,取完咖啡,再回到小区。
时间还早,她突然有点不想回家,干脆捧着咖啡,坐在广场中央,晒晒太阳,享受这难得独处的休闲时光。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座记忆中的南方小城,像是并未受到生育率暴跌的影响,出生人口每年都在增加,且有逐年攀升的态势。
冬眠所住的小区,孩童众多,一众孩童里又属男童最多,许多家庭拼了几胎要生儿子还不够,秉承多子多福的原则,生下二男,又生三男。
冬眠坐的这小半刻功夫,就已目睹了好几起男孩因为争夺玩具而发生的争执与打斗。
他们大多是奶奶带着在小区里玩耍的,如散养的鸡鸭鹅一起扔进绿地,饿了再牵出来。大人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家常里短。
下午四点半,隔壁幼儿园也放学了,又一波孩子冲出樊笼,叽叽喳喳地闯入这方浑浊天地。
冬眠听到隔壁长椅上传来交谈的声音,渐渐地,话题不知怎么落在自己身上。
她悄悄竖起耳朵,隐约听见他们在说:
“现在女孩子真舍得给自己花钱,你看她喝的那杯东西,估计得要二三十吧。”
“好像是个洋牌子,电视里见过,专门买咖啡的。”
“花老公的钱买的吧,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这么潇洒,不上班,花着家里的钱,真好意思。”
原来结婚的女人花三十块给自己买一杯咖啡,在某些人的眼里也是可以值得批判的一件事。
冬眠偏要让他们看见,微微侧身,状似不经意间露出自己所喝的咖啡品牌大LOGO。
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仿佛冬眠花的是他的钱,牙都快咬碎了。
“还是女人命好,不用上班就有花不完的钱,无房无车无存款,也可以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冬眠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谁说女人善妒的,原来男人才是最爱嚼舌根的啊。
“现在女的不得了,又是要房又是要车的。”
“要我说,就不该给女人买车买房。要都买了车买了房,她们心就野了,就不老实了。”
“眼高于顶,看不起男人,以后谁还能结得了婚。”
冬眠没有反驳。
因为女人的素质还是太高了,不会对着陌生男人评头论足,不会指责男人的衣服穿得太少,不会举起手机对着陌生人偷拍,不会随地小便,不会随地吐痰,更不会满大街无所顾忌地抽烟。
女人的素质还是太高了,她都没把咖啡扣在那两人头上。
比起那些乱给女人造谣的男人,谁能比她更有素质。
冬眠摁了密码开门,玄关处停着一双陌生的女士凉鞋。
母亲的牌友又来家里做客了。
冬眠随口打了声招呼,系上围裙便去厨房做饭。
母亲的好友在客厅喝茶,目光始终追随着冬眠的背影。
“离婚的女人不能回家,会影响娘家的气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自己的儿子啊。”
母亲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算了,她也没地方可去,先在家里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也对,反正在家也呆不了多久,女人嘛,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就她?这把年纪了,还有人要?”
“你不知道,现在二婚也是抢手货,好多没人要的老光棍,就等着找二婚女嘞。”
离过婚的女人可以沦为任何人的谈资。
人们隐秘地打听她离婚的真相,再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看吧,她果然有问题。”
“男人离婚还能再找,女人离婚就不值钱了。”
“要彩礼,呸,一个二手货,她也配要彩礼。”
冬眠带着菲菲在小区公园玩耍的时候,有几个模样看似孩子爷爷的老年男性走过来与她搭讪。
“你是小孩妈妈吗?”
冬眠摇头:“我是孩子姑姑。”
“看你年纪不小了,结婚有小孩了吧。”
“嗯。”
“你自己小孩不管,跑回家来带侄女,你这当妈的做得不对啊。”
冬眠向来不以恶意的心态去揣测别人,可总有陌生人天生对女性抱有一种特殊的道德绑架。
老人见她不语,便以过来人身份自居,开始大讲道理:“你老往娘家跑,也不是个事儿,婆家容忍你,那是他们气量大,你若是懂得感恩,就不该忽略老公和孩子。”
可惜冬眠并不买帐,她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像功能,横向翻转屏幕,开始记录菲菲玩耍的瞬间。
老人家看不惯她对孩子的呵护态度,狠拍了一掌大腿。
“女娃娃长大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带她她也不跟你亲。”
说完望了望远处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自家小子,欣慰地扬起了唇角:“还是孙子好,孙子乖,孙子听话。”
几人七嘴八舌,说起现在放开三胎,家里儿媳妇不愿再生,简直反了天了,又说网络毒害了女性,老婆不服管教,闹着离婚,简直天理难容……
“该把那些短视频封了,女人一个个闹起来没完了。”
冬眠看了一眼小区扎堆玩闹的孩子们,想起自己已经十五岁的儿子。
那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由她精心抚育着,每一餐饭,每一件衣,她都仔细搭配好了捧到他面前。
因为丈夫说过,男人不做家务,不进厨房。
她便如同被洗脑一般,握住儿子的手,将他揽在自己身后,托着他走过一年又一年。
儿子也很争气,年年考试都得第一,小升初顺利入学本市排名第一的高级中学,学习上的事从没让父母操过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儿子与丈夫不一样,他会成长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一个合格的大人。
直到初二那年,冬眠看到他的手机,看到那些恶臭裸露的聊天记录。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儿子最后还是长成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劣质基因就像蟑螂一样,灭不了源头,它会以爆发式增长的速度迅速繁殖下去。
尽管儿子生得高大健壮,皮肤白皙,双眼皮,热爱音乐和运动,拥有一切可以称之为英俊的外表,但这掩盖不了他偷拍女生、脏话辱骂、生理意淫的恶臭事实。
冬眠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烂掉的,当她把这些发现小心翼翼告诉丈夫时,这个儿子成长过程中从担过责任的男人突然勃然大怒。
“是你没有教育好他,你只在乎他的学习,从不过问他的心事,他交了哪些朋友,他的情感与需求,你没有关心过他,是你忽视了他。”
冬眠很快陷入了母职的反思中。
直到那次家暴,儿子躲在房间袖手旁观,她才终于从母职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离婚后,与前夫一家断联超过半年,儿子没有打来一通电话问候母亲。
冬眠松了口气,牵着菲菲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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