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成绩下来，张前是年级第一。且，竟然浩浩荡荡甩了第二名三十六分。
这就很可怕了。
三十六分！
全校前几的尖子生惯常是轮着考第一的，成绩差距不会很大，这还是多年来头一遭，有第一名拉第二名这么远的情况。
老江手里捏着张前一百四十九分的数学卷，心里实在展扬得很。
就这一分，还是昨天数学组的全体老师一起压分，研究着扣出来减掉的。
张前太优秀了，也太努力了。
他本来学习就很用功，这半个月更是发了疯一样，老江只觉得他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转个不停。
之前张前说要报考清华，老江还没敢多想，现在他不得不多想想了！——他的班，今年大概真的会出一个清华！
张前太拼，汪云那边也被震得够呛，眼见他天天熬夜学习，很快瘦下一圈儿，汪云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跟那些拿鸡毛掸撵孩子学习的家长不同，汪云成天寻思着怎么能让张前休息放松，同时每天变着法儿给张前弄好吃的补营养。她手艺一般，做不出多少花样，就订餐回家。
林既明出国，斗战胜佛在秘密基地只有张前照顾，也真多亏了那猫祖宗，张前才没真的进化成机器——他每天唯一的放松时间，就是去秘密基地伺候猫。
日子就这么过着，张前成日三点一线，学校学习，家里学习，秘密基地养猫。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跟走马灯一样过得飞快。除了那些在脑子里烂透了的知识，除了林既明，张前觉得自己最近的思想空白到要命，其他什么也不记得。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教室里的气氛也愈加剑拔弩张。每个人的神经都处于一种紧张的亢奋状态。既跃跃欲试，又有迷茫恐慌。这个时间点很矛盾，也很刺激，可谓非常青春了。
高考前三天，学校给放了假。
六月份的天气还不算最热，但顶着太阳着实够受，张前走在路上，觉得脑袋都快被烤炸了。
他搓了一把粘着津津汗珠的头发，伸手扯扯自己的衣领。
秘密基地的单元楼平时看着阴森森的，这会儿可真是天堂，起码张前一进去，就体验到了救命的阴凉。
斗战胜佛娇气，最近因为热，竟有点儿食欲不振，张前今天专门为它买了一个罐头。
张前琢磨着，等高考完了他不在，不如就直接把斗战胜佛带回家给汪云照顾。
他挠挠斗战胜佛软呼呼的小肚皮，斗战胜佛舒服地喵了一声，又眯缝眼睛翻了个身。
张前又捻起它一搓毛搓着。兜里的手机突然一连串震动。
“等会儿啊。”张前轻轻点了一下斗战胜佛湿漉漉的小鼻子，招来斗战胜佛一爪子反拍。
张前：“......”
斗战胜佛上来阵儿还是跟他皮，又软又淘，特别像它主子，像林既明。
张前乐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手机界面的一瞬间，眼睛忽得亮了。
——是林既明！林既明的视频聊天！
“呼......”张前深吸一口气。
张前觉得心脏突然飘了起来。不，或者是在沉甸甸地向下坠？他感受不清楚。有什么一直压抑的东西一个猛子活了！活蹦乱跳！
答应过要发视频，但林既明出国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他就那么忍着，想着......那小混球，终于知道给他看看脸儿了！
张前手上飞快按下接通，然后，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看到这第一眼，他深深地发现，他比自己以为地更想念林既明。他甚至喉头一热，说不出话来。
“还好吗？”
“治疗怎么样？”
“想我吗？”
“我很想你。”
他有无数的句子胶在一起，堵塞胸口，争先恐后，却哪个字也不能率先挤出去。
最后，张前只能呆呆地看着林既明的脸，小声唤他：“林既明。”
林既明好像胖了点？不对，他更瘦了？
他那边是晚上，应该是在屋里，点着灯，窗户是黑的。
“林既明。”张前又唤了一声。
多想把人从里面抓出来，抱一抱，再吻住那双柔软的唇。
林既明没立刻说话，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着张前笑，嘴角轻轻勾着，眼睛有一点点弯。
他看了张前十几秒，嘴角的笑容突然放大，听着很乖地问：“张前，是不是想我了？”
林既明又说：“我特别想你。”
张前的喉结快速动了动，像是在吞咽咬碎后的情绪，他沉声说：“没良心的小混蛋。”
“唔......”林既明眨眨眼，“你生气了？”
张前抿着唇，摇了下头：“不舍得。”
林既明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他是傻了。这有什么可酸的？有什么可酸的呀......但好酸呐。
林既明皱皱鼻子，没讲话。
张前很快绽开了林既明熟悉的笑脸——温柔的，温暖的，还是那么好看：“美国那边怎么样？吃得习惯吗？你是不是又瘦了？你不能再瘦了。”
“没有，就是角度问题。”林既明专门晃了下屏幕，里头他的脸马上大了一圈儿，“倒是你，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还行。”张前说。
“我听说你最近学习不要命。”
他听郭晗羽说的，说张前最近像玩命一样。林既明是心疼了。
“真的不累。”张前的指尖轻轻触了下屏幕，想摸摸林既明的脸，“那边的......”
“放心吧，我一切都好。吃的好，住的也好。”林既明乖乖地说，“心理治疗也在进行。”
林既明：“我不是发信息告诉过你么。”
“那能一样吗？”张前少见得矫情，很稀罕，“看不见脸儿呢。”
林既明垂下眼睛，没看屏幕：“对不起啊，我不想打扰你。而且......”
林既明重新抬眼，深深望着张前：“我怕一看见你人，就更想你了。我一定会飞回去找你。”
林既明似乎有点委屈：“医生说我不能着急。”
“嗯。”张前应着，耳边传来斗战胜佛一声软软的叫唤。
“要看看斗战胜佛吗？”张前把斗战胜佛举起来，凑到屏幕前，“它最近嫌热，挑食，可能有点瘦了。”
“真娇气。”林既明笑了。
“林既明。”张前坐在地毯上，将斗战胜佛放到腿上，一只手擎手机，一只手顺猫毛，“我想跟你说，我想好报什么专业了。我想第一个告诉你。”
“你想好了？”林既明很快问。
“嗯。”张前说，“我想报建筑系。”
“建筑系？”林既明点点头，“挺好的。建筑师。”
“你喜欢这个？”林既明想了想，“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他俩以前也有讨论过专业，但张前当时并没有说，林既明记得。
“最近才想好的。”张前的眼底突然就钻出了一汪柔软的光，像温泉水一样，亮晶晶地流动，“等再跟我妈商量一下就行了，她一定会尊重我的想法。”
张前的桃花眼很漂亮，这样看上去包裹了无限的深情：“我是想建造一个自己的房子。建造我们的家。”
林既明眨了眨眼，怔住了。他心口猛地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一定暂停了。
暂停一瞬，然后发了疯一般狂飙！
家。
我们的家。
张前知道他要什么，知道他们要什么。
他们都没有一个完美的家。
张前从小就孤零零的，他被汪云放弃过，又被父亲伤害。他只是依靠在大姑身边，他其实没有一个“理想的家”。
而林既明更是。那些糟糕的、痛苦的往事带给了他刻骨铭心的伤痕。即便他过了这道坎儿，也永远抹不掉。
他用秘密基地麻痹自己，蜷缩躲藏。他也没有一个“理想的家”。
张前柔软的眼光微动，话说得如同枕边轻哄：“造一间房，做洞房，以后娶你用。”
“你......”林既明眼睛已经红了。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好长一会儿，林既明才声如蚊呐地、慢腾腾地说：“......怎么就不是你嫁我呢......”
张前从唇缝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嫁你也行啊，那就当嫁妆呗。”
林既明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低沉：“张前，我本来想等以后再跟你说的。”
“嗯？”
“我本来想选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阳光灿烂的那种日子。”林既明眼睫微颤，像是无奈，又那样动容，“但我受不了了。”
林既明：“张前，我想说......”
林既明：“我爱你。”
“我很爱你。”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别人，能让他这样爱恋了。在他最灰暗的地方洒下光，种下泉眼。再也不会有人，像张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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