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竞赛在后天上午进行，从滨城过去，坐高铁要两三个小时。所以，张前和林既明明天就得出发。
“明天什么时候走？”张前问。
“下午三点多。”林既明收拾好书包，和张前并肩走出班级，“等会儿我把时间发你手机上。”
“好。”张前说，“那今天晚上我们就早点回家吧。”
张前：“咱俩先去秘密基地喂斗战胜佛，然后就回去吧。我妈知道我明天要去参加竞赛，在家做饭了。”
“行。”林既明点头，“文姨最近也总说让我回家吃晚饭。”
“对了，咱俩都去竞赛了，斗战神佛没事吧？”
“没事儿，就一个晚上，时间也不长。”林既明说，“明天中午我再去一趟，给它猫粮猫砂都布置好了就成。”
“只不过......”林既明皱了下脸，“一天不见人，也不知道那祖宗能作成什么德行。”
张前笑出声：“可以想象。”
林既明叹了口气。
“那我明天中午跟你一块儿吧。”张前说，“秘密基地集合，然后一起去车站。”
“行。”
去秘密基地喂好猫祖宗，张前和林既明分开，很快回到家。
刚把门推开，张前就闻到一股饭香。
张前走进厨房：“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汪云笑笑，“去屋里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我帮你吧。”张前说。
“不用。”汪云撵张前，“做好了我叫你。”
汪云往锅里下了条鱼，香味立马冲出来：“你手上的伤刚好些，别瞎折腾了。厨房全是烟，赶紧走。”
“好。”张前笑了笑，转身回屋。
他换上衣服，在床边坐下。
从上次的事以后，汪云身上的确在发生一些变化，起码张前再没见过她抽烟，也没见过她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这是个好现象，很好的开端。
“小前，出来吃饭了。”
张前没等多久，外头的汪云就喊他。
“来了。”
一大桌子菜，和张前第一天回家时一样丰盛。不过跟那天不同的是，他们的关系自在了很多。
“明天什么时候走？用不用我送你去？”汪云往张前碗里夹了块鸡翅，问。
“下午三点多。”张前说，“不用送，我有同学一起。”
“嗯。”
“妈，你今晚不去星宫了？”
“不去了。”汪云说，“星宫我让他们看着呢，不用操心。”
“好。”
母子俩零碎地说着话，吃完了这顿饭。
张前摸摸肚子，吃撑了：“我洗碗。”
“不用你。”汪云瞪他一眼，“说了你手刚好点，搅和什么水，想留疤啊。”
“手伤已经没事了。”张前说，“早结痂了。”
“不用不用。”汪云没答应，“去收拾你明天要带的东西去。”
“行。”张前应了，回屋收拾包。
就去一天，他没什么东西可带，除了考试用品，就带了两件换洗衣服，没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等张前从卧室出来，汪云还在厨房刷锅。
“妈，我去洗个澡。”张前说。
“洗吧。”汪云喊着，“你看看冷不冷，要是冷就先别洗，把浴霸灯多开一会儿。注意着手！”
“好。”
虽然还没到供暖的日子，但屋里不算太冷，张前一大小伙子，这点凉意姑且不算什么，而且打开热水就有热气，洗一会儿就暖和了。
张前没等，直接脱衣服开始洗。
他洗到一半，汪云收拾完厨房，在卫生间门口喊话：“小前，妈去你屋里用一下电脑，我想查点东西。”
“好。”张前冲掉头上的泡沫，应道。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张前洗完澡，他拎着条毛巾擦头发，浑身热腾腾地出来。
张前进屋，汪云还在屋里，坐在桌边，在看电脑。
“妈，查什么啊？”张前随口问。
汪云没吭声。
“妈？”张前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奇怪，他走过去，“怎么了？......”
汪云开着百度页面，但什么也没搜，她握住鼠标，整个人僵硬。
——下面弹出了几条搜索记录——“同性恋”，“同性恋比例”，“出柜”……
张前缓缓吸了口气，一时半刻出不来声。
他紧张。感觉身上的热气在飞快消散。
“妈。”张前捏紧手里的毛巾。
汪云转过脸看他，眼眶有点红。
汪云没说话，但张前看得出她要问什么——“你搜这些东西干什么？”
编个理由就能圆过去，甚至说一句“好奇”就可以糊弄。张前看着汪云的脸，相信只要他这么说，汪云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
但实际上呢？汪云一定会多想。而从汪云的角度，她又很难开口。
再说点别的。
张前已经和林既明在一起了，就算他们没在一起，张前也喜欢林既明。这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张前，他早晚要面对现下的情况。
张前喜欢林既明。
非常喜欢。
特别喜欢。
张前从未自诩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也没标榜自己能为心头那块肉付出多少实质性的东西，但他还是想竭尽所能，不浮不擂地配上个“真心实意”。
什么年纪小，什么等一等，缓一缓，纯属扯淡。困难拖着永远不会解决，只会越来越难，让人丧失勇气。
林既明那么好，哪里见不得光？
“妈。”张前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到林既明的脸，想到林既明白晃晃的小虎牙，想到林既明下巴上的伤疤。
一瞬间，张前竟然不紧张了，他认真地说：“妈，我们谈谈。”
他这么一说，汪云就全懂了。汪云捂住嘴巴，摇了摇头，半晌没能动弹。
汪云坐在客厅沙发上，张前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放到茶几上。
张前坐到汪云身边：“妈，我也是才发现没多久。”
“既然才发现没多久，那......你这只是青春期的......”汪云对上张前的眼睛，说不下去了。
张前的眼神很沉稳，找不到半分的慌乱和退缩：“我知道我年纪还小，你可能觉得我是早恋，感情还不靠谱，但这是我现在最认真的想法。”
“妈，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同性恋......”
“我知道。”汪云咬了咬牙，声音变小。
星宫那么大的KTV，里头鱼龙混杂，汪云基本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这半辈子吃过不少苦，很多东西早看开了，并不是那么狭隘的人。
汪云对同性恋一直抱着不支持但理解的态度，可现在对象换成了她儿子，汪云又不能理解了。不能，或者说不敢。
张前，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就......怎么就......非要走这条路？
“是谁？”汪云问。她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是不是之前去星宫的那个男生？”
汪云急了：“我见过他两次，是他吧？你和你舅舅......那晚也是跟他在一起？”
张前皱了下眉：“和他没关系。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只是我喜欢他而已。”
张前：“妈，这么大的事儿，我没想过瞒你，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多多少少，缺些主动坦白的勇气。”
“可这次被你看到了，我就不想躲了，也不能躲。”张前握住汪云的手，“我知道你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接受，但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
“别说了。”汪云连忙制止。
她眼中泛起泪光：“都是我不好，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是我......”
她亏欠张前太多。
汪云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资格对张前的人生指手画脚。张前喜欢什么，喜欢谁，什么时候喜欢，喜欢男的女的，她根本无权干涉。
就像你撒下一粒种子，然后撒手不管，那种子孤孤单单，在风吹雨打中顽强地活了下来，长成大树，至于它最后是开花，还是结果，当初那个不负责任的人，又该用什么立场来摘采呢？
显而易见的道理罢了。
所以，当张前一次次温暖她，一次次救赎她，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所以，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前盯着汪云看了会儿，似乎是看懂了。
张前放开汪云的手，下一秒，竟给汪云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汪云吓了一跳，赶紧扶人。
“妈。”张前没动，又抓过汪云的手，轻轻握着，“妈，你听我说。”
“首先，我不认为喜欢同性是件错事。其次，就算我从小就在你身边，被保护得很好，很幸福地长大，我也一样会喜欢上我该喜欢的人，所以你不需要为此自责。”
张前的声音沉甸甸的：“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甚至很失望，不能理解，这都正常。想打想骂，哪怕要赶我出门都没关系，随你的心思就好。”
张前捏了捏汪云的手：“但是，我不希望你是觉得亏欠我，所以要退让。”
张前抬头看汪云，轻轻笑了下：“妈，我不愿意别人说你一句不好，也绝对不允许你在我这儿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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