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特别快，高三生的日子全是麻的，成天除了卷子，就是练习册，除了黑色水性笔，就是红色水性笔......
一天一天的，哪一刻突然醒过神儿，发现月份已经换了数字，天气也暖和了起来。
第一次模拟考过后，林既明的成绩上升不少。全校排进前一百了。
老江特别高兴，张前也夸他了，但林既明自己不满意。
因为张前的模拟成绩是全校第一。
说实话，去科技大自招，降分录取，对张前来说不过是个保险，但对林既明，倒算得上个好归宿。
这不合适。
所以，林既明把自己逼得更狠了，一模考完不过小半个月，他眼见瘦了一圈儿，下巴更尖了。
“给。”张前递给林既明一个保温杯，今儿是黑芝麻核桃糊。
最近比较累，大家都处于亚健康状态，正好赶上换季，班里常有同学生病，张前格外注意林既明的体格儿，常常给他加保养餐。
林既明打开杯子，扑面而来一阵暖香。他鼻子动了动，只觉得为了爱情肝脑涂地是真值得。
说到高考的奋斗动机，像他这样只为了谈恋爱，除此之外别无二意的，估计得眼睛贴着地皮搜索了。林既明动机不纯，但反过来看也是动机太纯——左右不过一个张前而已。
喉咙缓缓流过甜软的芝麻糊，林既明舔了一下唇角：“最近都累成狗了，你还做这个呢？”
“早上起来就扔锅里了，也用不了几分钟。”张前说。
这些天汪云为了支持张前复习，总是想早起几分钟给他做早餐，但张前隔三差五就要给林既明添小灶，也就隔三差五起得比汪云还早，搞得母子俩好像天天在抢着做早餐一样。
“多睡几分钟也是几分钟啊......”林既明心疼张前。
张前不是一顶一的天才，除了聪明，他之所以是学霸，更因为一点一滴的努力。林既明全都看在眼里。
林既明转过身，垂着眼看张前桌上摊开的王后雄押题卷。
“你要不......”
“嘘。”张前抬头笑笑，“给你做了你就吃。真起不来就不给你做了，又不是天天都有的吃。乖乖的。”
林既明愣了愣，扑哧一乐，忽然就释怀了。
对啊，这可是他的张前。那么那么好的张前。好到让人上瘾。
林既明仰头，一口干了芝麻糊：“好，我乖乖的。”
一边的郭晗羽本来在趴着打盹儿，听见这种不要脸的话，不得不侧过头，闭着眼睛说：“你俩真是惨无人道。”
林既明挑挑眉毛，冲闭眼的郭晗羽做了个鬼脸，又不屑地哼了声。
一副小孩儿样。
张前眉眼带笑，动动笔杆，在那庄重的王后雄押题卷上写：“我的林既明真可爱。”
林既明一瞅就瞪上眼，扭回头不再胡闹了。他那一对元宝耳朵红了半节自习课。
原本一模考完了就应该立刻开家长会的，但校方那边不知道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这就拖了十来天，家长会定在了这个周五。
林既明有点留神。
其实家长会没什么，往常都是文姨去开，但今年闹不好哪里古怪，林远征竟然赶着点儿回家了！
从过年那阵儿，将近两个月，林远征中间只回过一次家，而且只待了三天就走了，林既明几乎和他没什么交流。
至于过年时父子俩之间的插曲——手掌上的伤疤还有那通沉默的电话，都没人提起。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回林既明考得好，文姨联系林远征了......也可能是老江联系的，或者碍着马上要高考，反正，林远征百忙之中专门回来，要开家长会。
这还是连桦出事后第一次，林远征要给林既明开家长会。而林既明大概哪根筋搭错了，竟什么都没说，不拒绝也不同意，算默认了。
放学时候林既明和张前一起走，皱着眉毛把这事儿说给张前听。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林既明叹气。
张前盯着林既明脸看，掂量几回，干脆直接问：“你不想他来？”
“来不来的......也无所谓。反正家长会也不算什么事。”林既明说，眉头却皱着没松开。
张前在心里叹气。
林既明一定特别在乎林远征。又爱又恨。他越是躲藏，越是渴望。失去妈妈，林远征就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他只是别扭着，不肯放过去罢了。
张前心疼，就忍不住凑上去，在林既明脸上亲了一口。
林既明差点吓得蹦起来，他捂着脸，飞快左右看看：“你干嘛？这是大街上！放学时间，咱俩刚出学校二百米！”
张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也四处看了看，周围有背着书包走的学生，但没看见哪个熟脸，也没谁专门盯着他俩瞧。
“没事。”张前不轻不重地说，“没谁看见。”
林既明默了会儿，笑了：“你干嘛啊？突然来一下。”
“嗯......”张前看着林既明，摸摸自己嘴巴，嘴唇有点干，起皮儿了。
他说：“就是想亲你了。”
俩人站在路边对瞪了会儿，突然一起笑起来。也不知道笑什么呢。反正青春的恋爱，大抵都有点莫名其妙，这是共性，浪漫着呢。
“猫粮没了，顺路去买吧？”
“行，今天顺便买几个罐头吧，斗战胜佛最近有点挑食。”
“那少买几个，不能总惯着它。”
……
天色渐暗，少年挨着少年，一起走向他们的秘密基地。
家长会这天，下雨。
为了方便，不占用教室，几个兄弟班并到一起，家长会在各种空闲的会议室、实验室里开，而学生们则全留在班级继续学习。高三准考生，就是这么争分夺秒。
家长和老师在三百米外鞭自己的尸，大家的状态当然不好，明显蔫儿着，再加上天气阴晦，跟酝酿着什么暴风雨一样，弄得人格外没劲儿。
林既明很难全神贯注地学习，他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憋得慌，就像封了层单薄却不透气的塑料，很不舒服。
最后一节自习课，林既明吃着张前给他敲好的核桃仁，默默地跟一道化学题死磕。
他魂不守舍地很明显，就连郭晗羽都看不下去了。
郭晗羽下意识扭头瞅了眼张前，发现张前竟然没在学习，而是单手托着下巴，在后头瞅林既明的后脑勺。
郭晗羽：“......”
得亏讲台上坐的是周雯不是老江，不然早有粉笔打过来了。
郭晗羽轻轻捅了下林既明：“哎，什么题这么难，化学竞赛全省第四都做这么长时间？”
什么题？不过是一道单选题......
林既明撇过眼，和郭晗羽对视。
郭晗羽脸皮立马皱起来，他架不住，又转脸向张前求助。
张前没再托着下巴看林既明了，他拽了一张便利贴，给林既明写纸条。
郭晗羽浅浅叹了口气。
张前的纸条传到林既明手里：“你爸来了，有点不自在吧？”
张前又传了张纸条过来：“要不要偷偷聊会儿天？”
林既明心尖倏得就软了。
张前总是第一时间注意他的感受，并付出行动，来哄他。
林既明想了想，笔转过一圈，给张前回复：“算了，好好学习。”
林既明咬咬牙，忍不住又给张前写了一张：“我想亲你一口。”
张前拿到纸条，琢磨了一阵儿，拿起笔，在自己拇指上画了一对眼睛，又画了个“3”形状的嘴巴。
他又摸出来一根红笔，在眼睛下边各加三条斜线，做出了害羞的表情。
张前拍拍林既明的肩。林既明转过头。
那大拇指对着林既明点了点，然后在林既明耳垂上，不落痕迹地贴了一下。
张前小声说：“么。”
外头雨忽然下大了，很嘈杂地响。
是忽然下大的吗？林既明有点不确定。
他不确定，这突来的嘈杂声到底是因为外面的雨，还是因为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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