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高机密关乎王家颜面,警卫队中,只有老金和芃芃知道。
在大婚前一周,四象陛下曾大醉过一次,而且是跟老金一起。那时他尚未登基,是王储殿下。芃芃不幸沦为收拾烂酒摊子的孤独负责人。
“她根本不在乎我!我告诉她,当年我是被冤枉的,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给我下了致幻剂,那个致幻剂就是理得谷给提供的,因为弘地国这里根本买不到!你猜落落她怎么说?”四象当时拍拍老金的肩膀,自问自答:
“她说,虽然是理得谷所为,却未必跟东方珞有关。她一门心思替东方珞说话!我说理得谷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把落落你从我身边抢走?最后还不是为了东方珞?是东方珞硬生生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这是夺妻之恨!我怎么能饶得了理得谷?我一定不能饶了东方珞!”
老金悲痛道:“殿下……”
四象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落落她竟然跟我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要跟我分房睡,第二条就是赦免理得谷。她甚至根本不在乎我跟申屠岚订婚的事,可是当年她却因为什么绯闻就离开了我……”
四象的声音古里古怪,却透着凄惨。芃芃大气不敢出,看到四象推开老金阻拦的手,再次拿起酒瓶,给自己和老金各倒了一杯酒,手倒是稳当的很:“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放纵,我不惜一切代价,我马上会娶了落落,她终于回来了,老金你知道她很厉害,我没有机会再痛快的喝了。”
随后当时的四象殿下声音更加古怪,芃芃甚至怀疑他在哭,但他没有流泪。所以芃芃知道了全部的事情,王后是跟东方珞离了婚,又嫁给了王上,且嫁给王上时就怀了第三个孩子,孩子是她前夫,那个理得谷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大公子元曜大学教授东方珞的。
也就是说,王后看上去还像个孩子,不过她确实年龄不大,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三个孩子中,只有老大是王上四象的。
王上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多年生别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芃芃自己心里的声音也怪怪的,有点象哭。
芃芃还知道,王后刚跟王上成婚那段时日,确实是不准王上进卧室的,平日也不愿意搭理王上,晚上会防贼样锁了寝宫的门,让人很无语。芃芃心下很紧张,因为王后要防的那个贼人,只能是王上,他们这些人不够级别,在晚上到王后寝宫附近溜达都被禁止。
芃芃为王上难堪了好一阵。
可是那时王上却一副积极上进的乐观态度,晚上常常给芃芃特许,让他去试试门,看王后拴了没有,早上又让他去看看,王后的门几时开的。芃芃忘不了那些夜晚,他如何鬼鬼祟祟忐忑不安,心里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他曾禁不住跟师傅老金讨教,老金先一阵训斥,强调对王上指令的无条件执行,然后又云淡风轻道:“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他们从小这样。让你干啥就干啥。”
后来王后也会偶尔跟芃芃打听下王上的事情。再后来,王上就被允许进了王后寝室。那时,芃芃相信,除了王上,最高兴的就是自己,他再也不用夜探王后寝宫。
当警卫队某些人羡慕芃芃时,芃芃都会说:“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些事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警卫队里其他小伙子会用佩服的眼光看着芃芃,羡慕他的见多识广和成熟稳重。他们不知道,那是芃芃的心里话。其实芃芃时常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到哪里挖个坑,把心里的秘密都吼出来,然后再把坑填上,那样他能轻松很多。
所以,他从内心里尊敬自己的师傅老金。老金从小看着王上长大,知道的比他多得多,但他老人家从来四平八稳,看不出苦恼,芃芃知道那就是自己将来需要攀登的境界。
眼下芃芃心里又开始不安,因为他已经认定,王上如此禁锢王后,知道的,会说王上其实是个痴情种,会体谅王上对王后的一片爱心,不知道的,岂不认为王上过的不能太舒服,舒服了就找事,属于没事找事,这必定不能长久。
这种评价不是芃芃做的,是王后跟王上吵架时说的,芃芃心下很同意罢了。
“落落,你的电话。”王上和气地提醒王后,他一路上眼睛尽盯着王后。
王后接起电话,显然有些不悦,却是促狭的语气:“钟斯羽,你终于睡醒了是吗?肯接我电话了?看到我有几个未接来电?”
车里太静,芃芃清楚听到,电话里人气喘吁吁:“落落,你一定原谅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没听到。”
芃芃知道王后在碧落城有自己的公司,这个钟斯羽就是公司的CEO,他还是王后的同学,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王上从不会嫉妒钟斯羽。芃芃曾心下思量,钟斯羽身材矮些,模样没有王上出众,跟那个东方珞不是一回事。
“我上午差些急死!联系不上你,我只好联系了东方珞,还好,他一下子就接通了。”王后叹口气,说出心里话。
“落落,我……我不能让你误会我,那样我太难受了。我跟你说实话。我出了点事情。我看到实验室那边的火光,给莘国主电话接不通,我立即就赶过去了。火太大,我把车停在公路边上,想走过去。你知道,离湖五百米,就是实验室西北面那里,有一小片沼泽,旁边有一片灌木丛。”
“我知道那里,你出了什么事情?”
“我滑倒了,竟然不知人事,失去知觉。是路过的人发现了,把我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我就醒了,只是找不到电话。医生又不让我走,检查完了才放我出来。天亮了我又回到沼泽,发现电话掉在这里,这才看到你这么多未接来电。”
莘落大吃一惊,禁不住颤抖:“你伤到了哪里?重不重?有什么人能照顾你?哦,钟斯羽,你千万不能出事……”
“落落!别紧张……我没事,我醒过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我没有外伤,脑子也没查出什么。我现在是正常人一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太好了!这是最好的消息!只要人好好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的。”
“我会到实验室那里再看看。”
“你一定要小心!爸爸说那里没事了,已经都控制了,没有人员伤亡,东方珞也很好。那周围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怕还有什么危险。我这里现在下午三点,碧落城那里现在是清晨,你还是先吃些东西。”
王后听上去心绪十分不佳,抽了几下鼻子,深吸了几口气,芃芃开始忍住没看她,后来怀疑她可能掉了眼泪,他不能再无动于衷,正想关照一下,扭头看到王上已将王后拦在怀里。
今早八点,碧落城那边来电,说西锦城欣悦湖那里起了大火,弘地国与碧落城有八个小时的时差,那时碧落城应该是夜里十二点。王后一向紧张父母那里的事情,欣悦湖是王后父母实验室所在,她立即就给家里去了电话,几个号码打来打去,都没人接。她又给钟斯羽去电话,竟然同样没人接。
那是个令人十分焦虑的时刻,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前夫东方珞去了电话。东方珞立即就接了起来,他赶去了欣悦湖,王后父亲莘国主已经到达那里。那里有几间实验室,据说最重要的那间着了火,损失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什么东西没有了,芃芃听到王后称那个东西叫“邪灵”,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事本没什么复杂的,只是牵扯到东方珞,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芃芃看到一个事实,东方珞虽然已成为王后的前夫,但是他人却去了王后的家乡碧落城。而且王后莘落,有事情,还会想到他。想想东方珞那个神祇般的模样,芃芃垂下眼皮。
今天本来应该是愉快的一天,王后在众人面前笑语盈盈,人后却愁云惨淡,芃芃理解是因为大火的缘故。王上人前同样笑声朗朗妙语连珠,人后却总盯着王后,看上去满腹狐疑。其实在王后给东方珞去电话的时候,芃芃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战争将起,和平不再。
果然王后提出要回碧落城看一看,王上不同意。
王上语气倒是十分平静:“西锦那里已经平安了,我会安排人过去帮助老师一起收拾,有事情会及时通知我们,实验室重建我会拨资金,你回去能做什么?”
余光里王后离开了王上的怀抱,坐直了身体,说不定还扭头看着窗外,看都不看王上,因为王后语气有些不温柔:“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难道不应该回去看看吗?”
芃芃看到王上眯起了锐利的眼睛,两条好看的剑眉压在眼睛上面,犹如乌云盖顶,那是王上十分认真的信号,那些一直压在心里的话语被启封:“落落,你能保证,你只是想回家看看?不是为了见什么人?”
芃芃的心又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出,目光情不自禁扫眼开车的小李子,这人目光坚定的瞅着前面的路,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果不其然,王后的声调高起来:“我见什么人呢?我见谁那也是我的自由!四象你一定要这样吗?你一定要逼我当着大家面跟你吵架是吗?”
气氛直接到了**,王后果然是惹不得的,她能不让王上进卧室,就能跟王上干一架,她貌美如花,却从来不是个简单的花瓶!芃芃感到血液涌上了头顶,眼珠都不怎么灵活了,比自己上战场还紧张。王上依然眯着眼睛,语气毫不妥协:“他们两个都不是外人。落落,你知道我的态度,我不会让你见他!我一定会阻止你见他!”
王后声调降低,不甘心又生硬道:“你要怎样?要我写保证书,还是有什么其他条件?才能让我回家?”
芃芃看到王上低下头,声调也降低下来:“这里才是你的家,落落。你的孩子老公都在这里,我是你的丈夫。”
车子突然颤动了一下,芃芃的心里也哆嗦了一下,王上可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此时说出这种软话,是的确把他和司机小李子看成了家里人。
王后有些无言以对:“我知道……我刚才说的是碧落城……那里。”
王上叹口气:“落落,有事情,你应该先想到我。不应该是其他人。碧落城那里,也有我的人。”
芃芃注意到车子已经驶进了宫门,压过了减速带,那是车身颤动的原因。宽阔的草坪和整齐的花木逐渐映入眼帘。
车子停下之前,王后没再言语。
芃芃和小李子一边一个,分别给王上和王后打开了车门,他们都十分本分的低垂眼眸,小心的避开与两人目光碰触,尽本分的按照程序完成工作。老金走过来的时候,两人还没完全返过神来。老金也看到王后自顾自的快步走进宫里,王上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小李子依然满脸涨红,他不安的问芃芃:“到底谁赢了?”
芃芃垂下眼皮:“没看出来。”又扭头看看小李子:“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脸色?我真担心你开车会出事。”
后来回忆起来,芃芃不乏后悔。他的经验太少,那天谈话的所有问题都十分重要。如果是老金在,也许会注意到更多的细枝末节。从而避免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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