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知道他今天的事。
尧医生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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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安没睡着，背对着妈妈，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
月光是洁白的，却是无情，傍晚的时间里它散落在世界每一处。
穿过树叶时也落下一片阴影。
幽深而又静谧。
他又偷偷溜了出去，不过没有碰见尧医生。
晚上的医院里很安静，沈槐安经过他们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人。
只看见亮着的办公室里上面放着一本书，是尧医生经常带着的那一本。
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沈槐安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
直到他身边有人经过的时候，他才堪堪离开。
夜里，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最后变成清冷的凉意，沈槐安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温凉。
只是沈槐安还没有坐多久，一块东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回头一看，便碰见了尧医生的眼神。
“这么晚了来吹凉风？”
尧医生今天没有戴眼镜，眼尾敛长，垂着头看他的时候在深夜里显得更加有攻击性。
就连那声音都如同这夜晚一样冷。
“没有。”沈槐安收回眼神回答他。
尧医生坐在了他身边。
“尧医生不也这么晚跑出来。”沈槐安说，“不休息么？”
“散散心。”
“尧医生有很多心事么？”
“当然有。”
他们的对话融在深夜中，就像晚风夹着凉意，所有人都趁着夜晚消散。
看来尧医生和他一样。
“可以和我说说么？”少年的眼神热烈真诚。
尧禾在他眼里妥协。
“我的心事很多，但都不关于我。”尧医生靠在椅背上，神情在这个时间里也能够得到最好的放松。
“是关于你的病人么？”沈槐安一语猜透。
“嗯，有关于的牵连太多所以心事也就多，”尧禾说，“作为一个精神科病人，每天听到的都是他们的心里话。”
“我希望他们能够更好，也希望他们能够摆脱病魔，”尧禾说，“可是看见他们一次次陷入病症又无法挽回的时候，我同样自责。”
“我没能够救回他们。”
沈槐安能够感受到尧医生说出来的那种钝痛感，是拼尽全力，换来的只有无力。
那种感觉沈槐安也不会想要尝试。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过了好久，沈槐安才说。
“尧医生要是心烦，也可以和我说说的。”
尧禾说：“你是患者。”
“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你只需要知道，你会康复，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和你多说太多。”
沈槐安垂着眼不看他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么？”
他摇摇头。
尧禾看着他的动作，窝起来不看他，有些赌气。
“你在生气？”
“没有，”沈槐安说，“我只是有些无聊。”
夜里，尧禾的轻笑，也同样渗进心底，他说：“这位小朋友，你说谎的技术有点差。”
沈槐安心底漏拍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尧医生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沈槐安的心思被他揭破，此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一直看着他，不回应，
“好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尧医生又变回刚才那副放松的模样，闭上眼睛靠在背椅：“今晚多久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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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安有了那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看见他的时候就会想起来那晚他的笑，还有埋在深夜里的心跳声。
可是他不确定，害怕那是错觉。
直到再次跟他坐在一块吹着夜灯时，心底如同那天一样，沈槐安才确定。
他好像喜欢上了尧医生。
但尧医生对他的好不只是对他一个人，所以他知道，他的喜欢自始至终都是出于尧医生对于患者的情感，只是他喜欢上了他。
后来，沈槐安的情况也开始渐渐地变得不太好。
他总是头晕，咳嗽，甚至起来时眼前一片黑，他开始打药，因为没有胃口只能够输葡萄糖。
妈妈也憔悴了更多，总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湿漉漉的。
最后躲起来哭。
沈槐安不想让她哭。
但他却又没能安慰她。
学校里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沈槐安的情况，个个都很担心，总是往他这边跑，跟他聊些趣事，想要缓解他在医院的烦闷。
但是在喜欢上尧医生之后，沈槐安便不再觉得烦闷，甚至每天期待看见他，看见他就会欢呼雀跃，开心很多。
但他的身体却在一次次的变垮。
尧医生看见他的时候不再笑了，会皱着眉头，会紧张的问自己的情况，沈槐安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有一天，沈槐安找值日的护士小姐姐要了一本子。
沈槐安把他当成了日记本。
他想写关于他和尧医生的故事，想记录下来，想一直都记在脑海里。
那天是七月末，也是临近八月立秋的时间。
沈槐安把他们的故事编绘成了一本日记本。
是藏在他心底的秘密。
没人会知道。
八月初，他做了住院以来的第一次化疗。
有些疼，但尧医生说会等他，所以他不怕疼。
可是沈槐安出来的时候还是掉了很多眼泪。
那天，尧医生陪了他一夜，妈妈却没来医院看他。
后来沈槐安私自的换掉了对尧医生的称呼。
他想叫他尧先生。
先生，可以是伴侣的意思。
因为自己的私心，他想这么喊。
希望尧先生不要生气。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在他喊出那第一句的时候，尧医生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后来，他很少碰见尧先生了。
不会在夜里看见他，白天也总是很忙，却会在他出去的时候偷偷地放好几本故事书给他。
沈槐安知道。
尧先生在躲他。
所以沈槐安只能够偷偷去看他。
会看见他站在外面陪着患者，也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总是皱着眉头。
沈槐安想帮他抹平，不要皱眉。
他会看着尧先生的后背，一看就是很久，直到被尧先生发现。
沈槐安想拥抱他。
那个坚强的后背，即使是一个背影也能够给到他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他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沈槐安早就给自己划清了界限。
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之后的沈槐安都是这样，偷偷地看他，不奢求太多。
在那期间，他也知道了妈妈为什么总是这么忙的原因。
这个时间是周末休息的时间，沈槐安收到了同学给他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妈妈穿着保洁的衣服在市中心的图书馆里做保洁。
[沈哥，这个是不是你妈妈？]
沈槐安点进去看。
里面的人他不可能不认识，虽然照片里虽然只有背影，沈槐安还是能认出。
妈妈背对着相机，手里提着桶还有拖把，一只手空出来擦汗。
可是妈妈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那么累。
沈槐安关掉了照片退出去，打上他有实力来最难说出的话：「是。」
许靖那边回复的很快：「要不要我上去呀打个招呼？」
但下一秒又收到信息：「阿姨已经走了，不然我肯定帮你问问。」
「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
沈槐安之后没有再去看手机。
他现在满脑都在想，妈妈为什么会去做小工，甚至还是那样累的活，沈槐安愧疚，整个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今天下午没有食欲，但却硬生生的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沈槐安想要等到妈妈回来，但下午先看见的是尧先生。
他知道尧先生不想看见他，于是在他进门的时候也只是抬头看了眼，便把自己缩了起来。
“怎么？”尧禾走到他身边，“闹小脾气？”
沈槐安不回答他也不看他。
“我听说你今天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应该开心才对。”尧禾说，“要是有心事，无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沈槐安终于动了，嘟囔着嘴看起来还是不太想和他说话：“可是尧医生躲着我。”
“你不是喊我尧先生？“尧禾看着他，”怎么不喊了。“
沈槐安愣住了一瞬：“……你不喜欢。”
“我没说不喜欢。”尧禾拉了把凳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这下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样了”
沈槐安抬头看着他，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尧禾说的话。
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尧禾有些看不下去，避开他的眼睛，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沈槐安开口：“我妈妈。”
尧禾看向他：“我妈妈，他今天去了图书馆……做保洁。”
“妈妈本身身体就不太好，但是她却还是去做，因为需要钱，是我拖累了妈妈。”沈槐安说的缓慢，说话的时候眼神放在自己不断摩擦的双手，满是愧疚。
“所以你内疚？”尧禾偏头去看他。
沈槐安点头：“因为我生病住院才拖累了妈妈。没有生病妈妈就不会变得这么累。”
“没有生病，你妈妈和你都不会这么累，没有生病你或许也会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欢乐相处，然后决战高考，会一直过的很好，确实，没有生病你可以一直很好。”尧禾停顿了一下，看向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生这个病是你没有办法的选择。”
“你生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普通人，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选择的了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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