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音向后靠了靠，顺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看向窗外，是顾老太背对着他们，跟亲戚贵妇们寒暄。
“奶奶真的很疼你。”
顾寻眼神黯淡地收回目光，“是啊，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亲人。”
他的身体向车门处撤了撤，坐到座位最边缘，与她拉开较远的距离。
“可以吗？”
还没等姜芷音问出，什么可以？他便无预兆地弓着腰低身侧躺，头枕到她腿上。
姜芷音整个呆住，与还停留在半空的手相应成趣。
窗外一束光漏了进来，刚好映到他的眉梢处，他闭着眼伸手抓到她不知该往哪放的手，盖到自己眼睛上。
他的手是凉的……
她的手是暖的……
姜芷音是想挣脱的，当自己的手被覆上他的眼睛时，想起他在山上站在母亲墓碑前萧瑟的样子又不忍心。
他给她的印象始终是那个有些讨厌，时常打趣捉弄她，还会释放出怕人的压迫感，高傲地抱着肩膀笑。
此刻，
残阳落在他脸上是那样的疲惫，脆弱，甚至是受伤的。
姜芷音没见过这样的他，失去至亲的痛她从未尝过，一定很痛很痛，她又不知怎么安慰他，就让他在这歇歇吧……
*
顾寻第二天便开始工作，顾老太让他休息几天调整心情，工作是做不完的。
他执意上班。
自从收到母亲确诊通知时，他不愿接受事实，寻找着奇迹发生的机率，随着病情的恶化他一点一点地接受，母亲随时会离开的事实。
再难过的坎儿，都是靠时间慢慢熬过去的。不如投入繁重的工作，让时间过的快些。
这天他推掉没必要的应酬，回到郊外的住处。
廊下小桌上放着两个饭盒，没见到她人，算算时间自从母亲下葬那日，就没再见过她。
这几天他忙着跟进茶叶全自动生产线的事，公司与新厂房两边跑，他知道那些董事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他偏要用事实打他们的脸。
事情告一段落，终于有些闲暇。
第二天顾寻准时下班，廊下的饭盒还带着余温，他晚回一步。
翌日在开高管会议时顾寻看了几次手表，离下班越来越近，运营经理还再报告进度，让他皱起眉头。
“交一份书面报告过来，散会。”
他率先起身，快步走向停车场。
当顾寻到家，桌上没有饭盒，他笑了下。
终于等到……
他的确是等到了，只见秋婶拿着饭盒从隔壁走过来。
“小顾，几天不见你回来，忙啥呢？”
“秋婶，她……”
“这是我刚包好的饺子，你上次不是说好吃嘛。”
“秋婶……”
“小顾你快趁热吃，我去忙了，老头子腰扭了啥活指不上，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呐。”
“秋婶……”
顾寻想问她呢？秋婶一直自顾自地说着，让他插不上话，眼见秋婶消失在院墙那头。
“……”
他拿起手机刚要发微信，就被特助的电话打断，报告临市有个紧急的项目要处理。
顾寻坐在头等舱上翻看着处理方案，身旁的杨特助见老板眉头从上飞机就没展开过，脸色也愈发地难看。
肉眼可见的低气压，让他大气不敢出。
他偷偷瞄了一眼时间，二十点，果然加班的戾气就是重，老板也包括在内。
等顾寻出差回来是第二天下午，问题不大就是事出紧急，那边的经理不敢拿主意，怕担责任惹怒了这位新上任的CEO。
他回住处洗了个澡，直接到隔壁去。
别墅主屋格局都是一样的，他之前来过几次，算是轻车熟路。
在顾寻经过一楼客厅看到躺椅上的她，正睡着。
他走到近前，偏头睡的她很不安稳，侧脸泛红与平时白皙的皮肤差很多，仔细看还有小疹子。
睡梦中的她发出轻颤的呓语，“好痛……好痒……”
紧闭的双眼，长睫毛上还沾着泪花。
她哭过了？
顾寻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低垂的眼眸浮出担心。
睡梦中的姜芷音抬起手要去抓脸，被他一把握住，瞧见她手背也红的异常。
这时秋婶立在门口，向顾寻招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秋婶，她是怎么了？”
秋婶连声叹气，小声说着，生怕吵到睡着的人。
“芷丫头前几年在外面赶什么通告，中暑昏倒了，从那以后就得了这个病，怕晒，叫什么紫外线过敏。”
“一到夏天她就遭了大罪，白天从来不出屋，太阳一晒就难受的要命。”
“前两天非要出门去，你说这三伏天好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了。”
“打那天回来就开始病着，整夜睡不着，疼得直哭，这不才睡下。”
顾寻这才明白她那天的重装打扮，原来是为了抵挡阳光。
他先入为主地想，她多少是带着明星架子的，有歌星被追捧的光环，现在看来是误会她了。
尽管秋婶说已经上过药膏，他还是不放心地拿起电话。
“奶奶，你认识权威的皮肤科专家吗，治疗紫外线过敏的特效药。”
“不是我，是我……一个重要的朋友。”
“好，奶奶您联系好后，我去取药，要快。”
顾寻挂断电话来到西梅树下，摘下熟透的果子，不放心握满了手心。
姜芷音醒来，睡眼朦胧地看着秋婶手里端着什么走过来。
“芷丫头来吃一个，小顾新摘的果子。”
她没什么胃口，将西梅拿在手里凑到鼻子前，清香甘冽的味道驱散了多日来的苦闷，有了些精神拿过手机。
微信有几条留言。
她紧张地点开，千万不要是简小妈啊！
还好还好，是她修改顾寻的备注名‘狐里狐气’的信息。
【饭盒放下就走，田螺姑娘人设不适合你，还是飞天小盗贼更配你？】
【玩消失？】
【？？】
姜芷音刚恢复的那点精气神，这一刻都用在气上了。
恨恨发誓，等她好了一定不放过这家伙，姜片姜丝大把大把加。
这天，姜芷音终于可以在傍晚时出来透透气，本想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在伸了个懒腰后直接扑到她心爱的亭子小窝里。
抱枕堆里还残留着太阳的味道，真好闻，顺势把头埋得更深。
“羊咩咩在拱草垛……”
她隐约听到一句，猛地抬起头，看到顾寻站在眼前笑。
姜芷音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想发作，一想到秋婶拿来的药膏是他送来的，还真别说比她之前所有用过的都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就这样全犯在同一个人手里。
她眼神躲闪，酝酿着道谢的话。
顾寻坐过来，眼神停留在她脸上，认真地察看终于不再那么红，小疹子也消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颗。
她被瞧得好不自在，随手挠了下脸，被他握住手。
“挠破了不怕留印子？”
姜芷音答得响亮。“不怕，反正我长的也不漂亮。”
他轻笑出声。
姜芷音不明白他每次笑是有几个意思。“你笑什么？”
顾寻看着背对夕阳的她，眼睛澄澈明亮，饱满嘴唇微抿着带着想不通的疑问，一脸困惑娇俏可爱。
他说：“奶奶是个颜控，你要是不漂亮她能这么迷恋你？”
姜芷音始终不相信自己有这样一位重量级粉丝，但那些CD海报收藏又不得不让她相信。
她倒在抱枕堆里，枕着手臂嘟囔一句。“奶奶的审美好奇怪。”
“你是她审美中最正常的一个。”
顾寻瞥向空出的手心，也学着她的样子躺靠在抱枕上。
“你干嘛？”姜芷音不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小亭子。
顾寻轻浅却杀伤力十足地说：“每天一碗西梅外加两支特效药膏，躺一下不行？”
“……”那两句老话又回荡在姜芷音耳边，愣是堵住了她的嘴。
微风拂过吹来几条红丝带挡了他的视线，是绑在伸出院墙西梅枝条上的。
就在他伸手扒拉开，姜芷音忙起身又将它们一条条地弄好。
“别动它们，这是祈福的丝带，有几个粉丝朋友说很灵验的。”
树枝摇曳一片西梅叶子飘落，顾寻拿在手里把玩，盖在眼睛上成了独眼海盗。
微眯着眼看信女双手合十，小声叨咕着。
“保佑我快快好起来，在康复前不让简歌林达发现。”
顾寻问：“被他们发现会怎样？”
“会爆炸！”
姜芷音做了一个自以为很吓人，双手瞬间张开的手势，逗笑了他。
顾寻顺着她，假装语带惊讶。“这么严重？”
“当然，超严重。会被简小妈骂，其实被她骂还不是最糟的，被林达知道了才要命呢。”
“先是一通尖叫，然后就是毁掉他心爱作品的心态崩。”
姜芷音学着林达，上次见到她意外被晒伤的样子。
“……我的天啊，你怎么把自己的脸搞成这样？”
“……我的宝贝，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在你这张小脸蛋上吗？”
“……我的小乖，小心肝啊……”
“他都是这样叫……”顾寻很是在意那些肉麻的称呼，但又不好明说，中途改了口。“跟你说话的？”
姜芷音用力地点点头。
幸好看她一脸嫌烦的表情，顾寻决绝地开腔。“不如开掉。”
啊？姜芷音愣住，显然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怎么行，我们是地表最强三人组，缺一不可。”
“再说林达虽然叨唠了一点，其它方面都无可挑剔。”
“审美在线，心灵手巧有特长。”
“细心温柔，敦厚善良，长得也不差。”
顾寻扔掉树叶坐起，脸沉下来，将刚刚还轻松欢快的氛围活生生逼退。
“我又不跟他相亲，不用像个媒婆似的一通吹嘘。”
在顾寻离开亭子前，甩下一句。“别忘了，我是有老婆的人。”
留下姜芷音纳闷儿，什么跟什么嘛！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对于结婚证的争执
小芷：假的真不了!
顾少：真的也假不了!!（比老婆多一个叹号，执念更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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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顾少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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