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⑧

因为闻人珄之前是警队的,又和孟弘洲是亲戚哥们儿,局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一进门,便有几个小年轻迎上来打招呼。

闻人珄随便招呼几下,眼尖地薅到刘小壮:“你们孟队呢?带我去找他。”

“在办公室。”刘小壮说。

一路带闻人珄到孟弘洲的办公室,刘小壮都欲言又止。闻人珄看着膈应,直接说:“想说什么说。”

刘小壮咽了口唾沫:“那什么,珄哥,你......你别太难过了。”

这小子心地儿软乎:“就......那什么......我听说死者和你......你别......”

“行了。”闻人珄叹口气,拍拍刘小壮,心领这安慰。他指孟弘洲的办公室门,“进去问一嘴你们老大,我现在能不能进。”

“好。”刘小壮点头如捣蒜,赶快秃噜进门。

十来秒,刘小壮开门出来:“珄哥,进去吧。”

“嗯。”闻人珄侧身进屋。

孟弘洲没坐办公桌,他站在窗边,手里轻轻晃着只一次性纸杯。听见闻人珄进来,他转头看过闻人珄一眼。

“林娜怎么死的?”闻人珄大步走到孟弘洲跟前,开门见山地问。

孟弘洲没立马接话。他沉默地把一次性纸杯递给闻人珄,里头有一杯凉水。

闻人珄顿了顿,接过纸杯,将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淌过喉咙,拔在心坎。

闻人珄垂下眼,又问一次:“她怎么死的?”

孟弘洲说:“今天早上接到的报案。”

“霁月酒店1206。”孟弘洲说,“去送早餐的服务生发现的。”

孟弘洲:“林娜的尸体躺在床上,穿着酒店的睡袍。死因是被利器割断了颈动脉。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昨天夜里一点到三点之间。”

孟弘洲:“她死前......受过虐待。”

闻人珄心口一滞:“性/虐待?”

“不是。”孟弘洲说,“暴力殴打。”

孟弘洲:“暴力殴打至重伤。”

闻人珄皱起眉头:“她身体里有麻醉成分吗?”

孟弘洲露出难以形容的古怪表情。

闻人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想告诉我,她死前被狠狠打了一顿,却没有求救或者痛喊?”

闻人珄:“在酒店里,哪怕时间再晚,如果林娜喊出声,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

闻人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伤重,她立刻就晕过去了,后来也没力气反抗。”

“法医初步验伤以后,说她应该是醒着的。”孟弘洲说,“而且在她身上,找不到捆绑或挣扎的痕迹。”

闻人珄发誓,他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孟弘洲和闻人珄对视,慎重地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连环命案吧?”

“记得。”闻人珄一凛,“林娜的死难道......”

“嗯。”孟弘洲说,“林娜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我猜想,应该和之前的三位受害者一样。”

“那三位受害者也都是被利器割断颈动脉导致死亡。死前凶手也对他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暴力殴打,可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挣扎反抗的痕迹,体内也没有麻醉成分。”

孟弘洲:“三位受害者两男一女,分别为中学老师,普通大学生,以及珠宝店柜员。”

孟弘洲:“尸体分别在学校的实验室,小区车库,以及一条空荡的小巷子里被发现。都是夜间作案。”

“这太荒唐了。”闻人珄冷冷地说,“他们为什么会像案板上的鱼一样,老老实实挨揍?”

要知道人在危急关头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像她们那样任由宰割,简直是天方夜谭。

闻人珄觉得他要疯了。如果不是他疯了,那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对,这世界他妈的疯了。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孟弘洲苦笑,“但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深深看着闻人珄:“和之前山上失踪的人一样,都匪夷所思。”

闻人珄一顿,没有接孟弘洲的茬,他用力搓了把脸,勉强继续问下去:“四个受害者有什么关联吗?”

孟弘洲的回答让人绝望:“据目前的调查来说,四个受害者的生活圈子不相交,所以他们都认识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受害者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吗?”闻人珄不死心,“有些变态杀人犯有一些独特的癖好。比如我之前看过国外的一起案例,杀人犯专门选择右手掌心有痣的人作为犯罪对象,杀人后还会将受害者的右手切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保存。”

孟弘洲摇头:“很遗憾。年龄、性别、体貌特征,再到他们的生活环境,还没发现能立住脚的共同点。”

闻人珄闭了闭眼:“那你们查了这些天,有什么线索?”

“没有。”提到这个,孟弘洲脸色铁青,“完全没有。”

孟弘洲:“我们尽力做了所有排查,但凶手很谨慎,也很狡猾。他避开了全部监控,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娜在酒店被杀,从早上到现在,酒店的监控我们已经查了四次,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孟弘洲说,“除了服务生,没人进过她的门。林娜住十二楼,凶手翻窗的可能性很小,而且窗户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孟弘洲:“一无所获。这案子太离奇了。”

闻人珄按着太阳穴,头突突地疼:“林娜是独居,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有家不回。她会去酒店开房间,一定有原因。”

“我知道你的意思。”孟弘洲为难地说,“可她开的是一间单人间。”

孟弘洲:“在她包里还发现了她家钥匙,她家里昨晚也没人,不存在有家回不去的情况。她为什么不回家偏要去酒店,现在还不知道。”

孟弘洲:“不过我们还是做了很多调查。”

孟弘洲:“时间有限,我们现在只查到她去酒店入住之前去了一家酒吧。”

孟弘洲:“我们会继续追查酒吧里和林娜有过交流的人,尤其是男人。不过从林娜的手机上看,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你发的。”

“我?”

“五百元的转账。”孟弘洲说。

闻人珄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卡了块冰冷的石头,硬邦邦的,让他说话很艰难:“前些天我在干什么你也知道,她联系不上我,昨天来我家看我,给我送了些吃的,但很快就离开了。”

闻人珄:“你知道我从来不愿意欠她的情。所以,我给她转了账。”

最后的最后,闻人珄给林娜的,还是拒绝和疏离。

世事无常。

闻人珄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昨天站在他家门口的林娜,就是他见的最后一面的林娜了。

那么那么多的意外,那么那么小的概率,我们往往不会在意,不会相信。可当它真正发生了,谁也阻止不了。

闻人珄咬了咬牙,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被捏成团。他抬起手,将纸杯扔进孟弘洲办公桌边的垃圾桶。

“我能看看她吗?”闻人珄低声问。

“法医还在做尸检,你不是她的直系亲属。”孟弘洲说着,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里找出几张照片,“这是现场拍的照片,你看看吧。”

闻人珄接过照片。

照片上的林娜躺在血里,惨白的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当然很深,这要了她的命。

她浑身是血,漂亮的脸蛋毫无生气,眼睛瞪得很大,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还含着未能惊叫出口的恐惧。——她那么害怕。她一定非常害怕。

她这样怕,为什么没有反抗?没有求救?......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墙上,地上,旁边的桌子上......全是血红的,密密麻麻......

闻人珄把照片还给孟弘洲,半晌才干涩地说:“这个案子我能参与么?虽然不合规矩,但我保证不会拖后腿。”

孟弘洲沉默了片刻,叹口气:“你都知道不合规矩了。”

“对不起。”闻人珄说,“我实在是......很难接受。”

哪怕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不,这无关爱情,换了谁都很难接受。

“小珄。”孟弘洲捏了下闻人珄肩膀,“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突破口。”

闻人珄紧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沉默了很久。

就在闻人珄收拾好情绪,准备再和孟弘洲讨论些什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孟弘洲歪过头,朝门口喊。

“孟队。”刘小壮从门缝钻出颗脑袋。

他眼睛溜到闻人珄身上:“那什么,我找一下珄哥。”

“珄哥,外头有一个你的朋友。”刘小壮眨巴眼儿说,“长头发的。”

闻人珄心头一紧——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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