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朝向狱窗,面色苍白如纸,“我何须旁人来救,既不是我做的,合府大人自然会还我清白。”
“不愧是父女,同气连枝,竟和你爹一样冥顽不灵,你这几日杀人匿迹,恐怕还不知道你爹的近况吧。”
“这两个月重刑拷讯下来,昨日传来消息,秦将军双腿俱断,如今只剩半口气吊着了,可惜啊,堂堂西南将军……”
秦黎紧攥着拳,声音沉静,“我爹是我爹,与本案无关。”
推官突然厉笑,“整个上京谁不知道,你秦黎杀人、放火、闹事,没一刻消停,我看秦将军英明一世,摊上你这么个女儿,才是他真正的家门不幸,如今他在刑狱里若是得知你因罪受伏,而他无能为力,我只怕那最后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了。”
秦黎听见他的笑声在这昏暗的牢房中回荡,似无形的手摄住了她的心脏,她仰起头,仍是否认道:“我的事与我爹也无干系。”
那推官却自顾自道:“说来也是讽刺,镇国公府与秦家素来交好,可两家的子弟——一个纵子反叛,一个养女为恶,倒真是一脉相承的'好家教'啊!”
“醉音楼的血案与小女无关,大人所言尽是污……”
秦黎背影滞了滞,胸中突有一口气炸开,径直冲向脑海,她猛然转身,“谢喧被围东石谷携军叛国,纵有不臣之心,那也是那群蠹虫推波助澜,而他被逼至绝境所为,那两个狗杂种贻误军机,致使数千军士命丧敌境,是死有余辜。”
“家父为大齐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因一时不察,遭奸人构陷,早晚会真相大白。而你这只会躲在他们袍角,需要他们庇佑的虫豸,连雁鸣山中的孤雁都比你这号人高节,对我秦谢二氏评头论足,你也配?”
牢中倏然静了,周围隐隐浮起了隔壁犯人的鼾声。
半晌,那推官勾唇道:“好一个死有余辜,少夫人,这样才像话嘛。”
他浅掠秦黎一眼,语气不紧不慢,随后朝后面挥了挥手,“带她二人进来。”
应是早在外面候着,那推官一招手,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就被带到了秦黎面前。
秦黎凭借着脑中稀疏的记忆,还是认出了她们。
一个是湘凡,一个是莺莺。
“来吧,将你们今日说给我的话,再说给少夫人听听。”那推官慢条斯理道。
“是,事发那日晚,二位大人原是指名要小女前去侍琴。只是小女当时身染风寒,正与妈妈诉苦时,恰被秦姑娘听见。秦姑娘说她仰慕那二位大人风采,提出要替小女前去。“
“秦姑娘是楼中常客,身份尊贵,小女不敢不从,便答应了下来。”
那推官指了指莺莺,“该你了。”
莺莺怯怯抬眸,正巧撞上秦黎那双幽深的眼睛,她心头一颤,慌忙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
“大人,小女……”
那推官见她犹豫,抚掌道:“少夫人手段是了得,但你别忘了,现在你可是在顺天府,这里哪一种刑罚使出来都会立时让你生不如死,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是,大人,我说我说。”
莺莺慌忙跪下,随即便将那晚自己陪侍在旁,看见秦黎亲手诛杀那两位朝官的情景一五一十地道来。
“秦姑娘离开前曾说,若是我多嘴,她是不会放过我的,”莺莺张臂抱住那推官的腿,无助垂泪,“大人,我说了实话,您可一定要保我性命啊。”
那推官用指尖将莺莺推开,嫌恶地擦了擦手,答:“那是自然。”
等湘凡和莺莺出去,那推官盯着秦黎,神色轻快道:“怎么样?事实已摆在眼前,少夫人那些顽抗的把戏毫无意义,不如老老实实交代,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他看着秦黎沉静地站在牢中,面容摸黑,但没有吭声,似是默许。
他靠近一些,轻声问:“你那日案发后,从哪个方向离开?”
“我没做亏心事,自是从正堂离开。”
那推官敛目,“你逃出醉音楼,不去避风头,跑到城南的当铺做什么?”
本是询问杀人案情,如今那晚情形已十分明了,又怎么扯上了城南的当铺?
秦黎心中起疑,她搜寻了脑中仅剩的记忆,迟疑了一会,慢抬眼皮答:“取了些酒,祭拜故人。”
“在当铺中取酒?”那推官显然不信秦黎的话,他又靠近了些,抓住木栏,“那你没跟掌柜的多话?”
“我多没多话,你一问不就……”
秦黎倏然收声,暗光在她眸中淬出两点寒星。
“大人既已坐实我杀人重罪,向府尹大人交差便是,我之后作为与此并无干系,你悉心打探想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秦黎步进木栏,紧紧凝着那推官的脸,甚至看清了他耳后蜿蜒至脖颈的长疤。
她自言自语道:“我那晚只在醉音楼和红拂山与人打过交道,看来你并不关心发生在醉音楼的事……”
她突然语气笃定:“你是李晔的人!”
那推官被秦黎的敏锐惊起一身冷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以防她窥见自己脸上的愕然。
是,他一点都不关心是谁杀了那两个人,他感兴趣的是在秦黎坠崖时提到的那封血书。
当晚他们派出的人搜遍了秦黎经过的地方,可都没有找到那封血书的踪迹,整个过程唯有一处可疑,就是秦黎见过的那个当铺老板竟在他们审问之时,活活吓死了。
他今晚在前面铺垫良多,就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交代将那张纸藏在了哪里。
他端正神色,“大胆嫌犯,太子殿下名讳岂容你直呼?”
秦黎噗嗤一笑,“怎么?大人被我猜中了身份恼羞成怒?你这话吓吓旁人或还管用,可你别忘了,论起亲缘,我还得称呼他李晔一声表兄。”
“哎呀,”秦黎又坐回美人榻,闲闲靠着道,“大表兄想见我,让人到镇国公府知会一声即可,怎么还要将小女押来府狱?这里这么黑,真让人害怕。”
那推官冷哼一声,“少夫人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想必也知道我的目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夫人将那张纸交出来,那两条人命的事就此揭过,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有人找少夫人的麻烦。”
“大表兄有事相求,身为妹妹自该赴汤蹈火,但你说的那个什么纸,小女并未见过。”
那推官终于不耐,咬牙切齿道:“少夫人何必再装傻。”
秦黎道:“我那晚只是去红拂山看望故人,大表兄竟对我痛下毒手,妄想置我于死地,此事我还从未对父亲母亲言语过,而今日又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纸将我拘至顺天府私自威逼,丝毫不念及血缘亲谊,你又有什么脸面来问我要东西?左不过明后日三司问审,就算刑罚加身,那时我罪否也堂堂正正,自有道理,如今不肖大表兄放过。”
那推官猛拍桌子,面对秦黎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污言秽语翻涌间便要喷出,可到底是东宫的人,规矩是养在骨子里的,话到嘴边竟生生地咽了下去。
最后只剩一句,“那我倒要看看少夫人这次要如何堂堂正正地走出顺天府”。
他说完,再不愿看秦黎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牢狱。
出了那道门,穿过七拐八拐的过道,他匆匆的步子越迈越慢,心中疑惧不知该怎么向太子殿下交代。
这种无端指控本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更何况那写下血书的二人还死了,可殿下本就因为西南战事不利被夺了监国之权,再招惹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他知道内情,便深信秦黎还藏着那封血书,毕竟它既能保命,又能让东宫再次惹上血雨腥风。
这不就是秦黎的目的?
可她能将它藏在哪呢?
她来往之路已经被搜遍了,就算是公府里,他也险险派了人去,但都一无所获。
他驻足,朝跟着他的狱卒再次吩咐道:“死盯着秦黎,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报于我听。”
那推官走后,一抹莹亮悠然飘过,立在秦黎跟前。
秦黎却眼也没抬,目光直愣愣地穿过谢曜灵的身体,问:“如何?”
“本公子办事,你有何不放心?等着用吧。”谢曜灵说完,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忙低声道:“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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