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沈宣章根本就不信他,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一直旁观不语,别有用心。

其实这样也好,说明他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处事死板,从而导致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坑了。

窗外的天色朦朦胧胧,闫放盯着床帘上的纹路,睡意全然一扫而空。

沈宣章能说出那句“听九公子所言,莫非还想要我这个人不成”,想必他心里也明白他想要拉拢他,但看目前局势,这家伙似乎明里暗里都想着给他来一刀,那他可不敢轻易要他。

他得先保证自己活着。

卯时上四刻将至,想到伤已经痊愈,今日需去知明堂读书,闫放便准备下榻,此时秦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可是醒了?再过两刻就到给大夫人请安的钟头了,我先进来服侍您盥漱穿衣。”

声音刚落门就被推开,秦越左手缠着纱带,伤势并未痊愈,只得一瘸一拐地用右手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再是芙杏拿了放置洗漱用具的案盘,后进来的芙荆倒是空着手,好掀开外边的帘子,并拿起凳边叠得整齐的衣衫要给他穿上。

“我自己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衣物往自己身上套好,趁着芙荆系腰带的功夫嚼齿木漱口,用浸温水的手巾擦脸后,芙荆已经将利落地将腰带扣好,上手替他绾发了。

芙杏也没闲着,将出门需要带的东西整理好,三人行事有条不紊,忙活不过一炷香就能出门了。

秦越单手拿起布袋,怯怯然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显然还为昨日的事心有余悸。

闫放除了前些日子养病,不用去请安以及去知明堂外,按礼节来讲,公子们每日都得先去给大夫人请早礼,再去往知明堂早读。

内宅分四大块,南边各处院子住的都是公子,北边住的是小姐,西边的院子里住的都是小娘,而大夫人住在正东边的庭院。

一出门,天色还是灰暗的,公子小姐们都要在卯时下四刻赶到东园,远望去,三方道路上陆陆续续地燃起了灯。

二人一前一后过静水亭时,听见有人不满嚷嚷道:“前不久给母亲请安天还亮着!怎么今日黑成这样?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定是看错时辰了,害得爷爷我起得比鸡还早!不行,我得再回去睡!”

“哎哟,我的六爷爷呀!入秋后天是亮得晚些,再不去东园真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回话的人急得不行,生怕他钻回了榻,“若是去晚了,坏了规矩,夫人知道后定会罚您的。”

没办法,下人只得把大夫人搬出来震住这尊“混世魔王”,果不其然,听到“夫人”二字,那人忙喊道:“快快快!扶我起来!我不困了!”

闫放在原地停住,看他六哥住的院子里正是忙碌得鸡飞狗跳,下一刻,身体冷不丁地被人重重撞开,撞他的那人离开时还在他耳边啐了句:“好狗不挡道!”

他一拧眉毛,借着灯笼散发的光,见那人脚步匆匆,走路跟阵疾风似的稳而快,以至于他身边的小厮都是用跑的才勉强跟上他。

“公,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秦越对这副景象司空见惯,早就自动识时务地滚到了一边。

“五弟脾气向来这样,九弟不必在意。”

又有人声从右侧传来,语气里带着笑,一听就知道是哪只成精的狐狸。

“给三公子请安!”

秦越看到来人,满脸堆笑地行了礼。

魏修领着小厮走来,对秦越微微颔首,再将含笑的目光温和地落到他九弟脸上:“一起罢。”

“三哥请。”

对上这双眼,闫放心里虽是不爽,脸上还是笑得和气,不就是比谁更像只笑面虎吗?整得跟谁不会似的。

到达东园时,除了老六老七一个慢一个病还未到场,其他的人都立在院里等候正时到来,好进门行礼。

大公子和四公子不在府中,如今院里的公子只有老三、老五、老八以及老九,另外还有大小姐与二小姐。

在此闫放也总算见到了方才让他“好狗不挡道”的老五魏乾,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一瞧就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

老五魏乾跟二小姐魏青蓁为三娘全氏所出,不过全三娘早年前就已故去;大小姐魏青栀为大夫人所出,乃是府中嫡女。

在原主记忆里,他这两位姐姐住在北园里,平日连面都很少见,更别提有什么交集了。

院里的人都是兄弟姐妹,相处起来却十分生分,大小姐魏青栀生了一张妥妥的美人面,极是柔弱温婉,静时般般入画,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手里攥着帕子似是在发怔。

二小姐魏青蓁看着就没有魏青栀那般恬淡了,是个英气又灵动的姑娘,她跟五公子魏乾为同母所出的姐弟,可两人并不亲近,都离对方离得远远的。

老八魏昭则站在靠外的位置,双目“鬼鬼祟祟”地打量院里的人。

老三魏修那眯眯眼倒是能跟大部分人都聊上几句,看来他在这几个兄弟姐妹的认知里算是比较好相处的。

不过只要他不说话,这院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气氛怪尴尬的。

等到老六魏惑穿金戴银,“叮叮当当”地喘着粗气跑进院子里时,沉寂被打破,众人都抬眼朝他看去。

他扶着石山,喘气归喘气,气势还是极度嚣张:“看什么看!爷又没来晚!”

“铛”一声,磬钟被敲响,屋里的丫鬟打开前堂的门,魏青栀身为嫡女,率先款款踏进屋门,剩下的人再是按照长幼顺序,一个个依次进去。

西园的小娘比公子小姐们来得还早,向大夫人问过安后就回去了,此刻大夫人坐在正中的弦丝雕花红栎木坐榻上,榻边摆着的小案放置了燃着香的合金绿釉异兽炉,当一眼看到魏青栀进来,她面上不自觉添了抹慈爱笑意。

一大群人涌到堂内,行了鞠礼拜安后,大夫人随意交代两句,留下魏青栀在屋内,便让他们各自去做事了。

公子们自然是要去知明堂读书的,小姐也需念书,但她们并不用去知明堂,而是在西园里跟着大夫人专程为她们请来的先生学书。

知明堂设在外宅,公子们带着小厮一路往那去的时候,就属魏惑一身环佩叮当响最为瞩目吵耳。

“喂!短命怂鬼!”

六公子的声音震天响,跟在自己公子身边的秦越浑身一哆嗦,不由停住脚步。

闫放回过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愣着作甚?”

“六公子他……叫您呢……”

秦越不敢回头,悄悄在胸前抬起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叫我?我怎么没听见?”

闫放不在意地问了句,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哎?可……”

他虽觉得自家公子比起以前是有些长进了——至少敢对他甩脸子发火了,但六公子又不是他这样的下人,要是惹怒了六公子,还不知够他吃个几壶呢!

身后魏惑发现自己的示威没有作用,本来耀武扬威的神情陡然变成凶神恶煞,往前冲了几步:“魏敛!你耳朵聋了不是!”

听到他声音里的气急败坏,闫放笑嘻嘻地转过身,面目沉静:“六哥还记得我叫什么,看来这脑袋也没坏。”

“你个短命鬼脑袋才坏了!上回的账还没找你算呢!看我不把你皮揭下来!富贵儿!给我揍他!”

眼看魏惑这朵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霸王花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抓他,他冷冷地闪着乌黑的眼睛,想着是往他脸上给一拳好,还是踹他一脚好,他三哥魏修却是回过身来,朝着冲过来的小霸王露出一张笑脸:“六弟,待会儿在公孙先生那里,要是背不出来《弗铭文记》,你就又得紧着你的皮了。”

“……”

魏惑在这府中,一怕家主,二怕大夫人,三怕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是家主特地请来门客,专程教公子们习字念书,学以卦图布阵之法,他这人学识渊博,教训纨绔子可有的一手。

魏修这话成功让魏惑的气焰消了下去,他回头看向一旁五大三粗的书童,忙叫唤道,“你你你,赶紧再把《弗铭文记》给我多念几遍!”

“多谢三公子为我家公子解困!”

秦越都准备抱着头挨打了,一看风向变了,忙对着魏修连连鞠躬。

这狗腿子要不送给他算了。

闫放瞥了眼身边点头哈腰的秦越,暗暗想到。

“九弟,快些走吧,要迟了。”

见魏修意味深长地看自己一眼,他点点头,跟着他一并往知明堂行去。

_

天色到这时已经开始逐渐变亮了,不用提灯,就已经能看清园里的道路。

沈宣章同府里的公子们一样,除了不用向大夫人请安,他也需在辰时之前赶到知明堂读书。

方走到外宅和内宅交接岔口,几个下人先拦住他的去路,为首的人上前一步道:“沈公子,我们家主人请你来一趟汀鸢阁。”

他顿住步子,调转了前行方向,跟着下人一并往汀鸢阁去了。

汀鸢阁是七公子魏悬住的院子,沈宣章心里清楚,这人要见他,应当还是为了九公子魏敛的事。

魏悬虽说被大夫人罚了一顿,却时时喊冤,说当日是魏敛要杀的他。

正巧他那时作为旁观者都看在眼里,所以七公子找他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檀烟袅袅回旋,香气充斥了整个里屋。

沈宣章进到屋子里时,瞥见七公子魏悬正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眼圈还挂着乌青,一脸的憔悴。

榻边则坐着给他喂药的翁五娘:“快些把药喝了,不然你这病总也好不了。”

“阿娘!真的!我没有骗你!是魏敛他要杀我!沈宣章那日也在日衔居,他都看见了!”

看到他进了屋,他推开翁氏送来的药,无视了他的行礼,直接赤脚下地跑到他面前问道:“沈宣章,你快说,当日魏敛突然刺我,且还说要我杀我,你站在一旁,是不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冷笑一声,垂眸片刻,刻意没答话,使他急得如百爪挠心,干脆揪着他道:“你哑了不成?倒是快说话呀!”

“沈二,你那日是否看见了,直说便是。”

眼看翁五娘也发了话,他总算温吞开口:“是,我看见了。”

“那正好,待会儿你就随我去大夫人面前,将这事好生说道说道,看魏敛那混小子还怎么说得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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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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