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修)

闫放一眼就看明白温四娘定从小厮话里晓得了这匕首正是他用来刺人的那把,以温四娘信鬼神的性子来说,这可是沾了血的邪祟之物,要不是三公子他们在面前,她估计早就连刀带盘给丢出个十万八千里了。

至于他这三哥魏修,其生母乃是府里的万二娘,万二娘与大夫人为同胞所出的姊妹,遂二人关系极好,而魏修在众人眼里打小性子和善,每日见人都笑眯眯的,先前他重伤时,也是他这三哥第一时间去请医士,不过这人嘛,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呢?

况且送刀一事,找谁来送不都一样?他偏要亲自登门拜访,似是有些试探之意,要知这刺人一事,的确是不太符合原主的作风。

闫放捂嘴咳了咳,面带感激道:“多谢三哥。”

“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可惜的是,我带下人翻遍了园子,也没找着外鞘。”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魏修想到此,轻叹一声。

“三公子有心了,许是这两日天阴,有些犄角旮旯里不易瞧得见,待天晴了我再差人去园子里寻一番,”温四娘边说着边将木盘放置在柜子上,又看向检查完伤的医士,“敛儿他伤如何?”

医士抬手作揖道:“回四娘子,九公子这伤已是大愈之象,往后药贴每隔三日一换,益元补气汤药不可停,照着原先的方子连续养上几日,身子自会养好的。”

这一应一答间,魏修便也因有事缠身行了告退。

“敛儿,你以后还是得离魏悬和魏惑他们远点,少跟他们混在一起,省的惹上麻烦,”

温四娘的心仍是落在了三公子魏修送来的匕首上,她一脸为难地推了推木盘,“这东西见了人血,怕是变得凶煞无比,该是赶紧丢了才对,可偏是家主赐的,不然还是埋在朱砂里,驱它个七七四十九日的煞气!敛儿,你说呢?”

“就依阿娘的法子办。”

闫放的目光探向放置在案盘中的匕首,附着在刀面的血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光滑边刃泛着寒光,连个细微的钝口都没有。

他还记得这把匕首的外鞘是铜黄的,上头有狮虎鹿的纹样,末端镶了颗宝蓝色的珠石,想是能卖个不少银钱。

思及至此,他无意瞥到点头哈腰送三公子离去的秦越,唇边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_

“我去见过九弟了。”

静水亭中的木桌上摆着两三盏茶盅,烟气从莲子壶嘴中飘出来,在青灰的发尾处绕了绕。

“三公子以为如何?”

沈宣章站在魏修身侧,垂首低眉,模样温顺。

“是跟以前有些不同,”魏修斟了杯茶,示意他坐下,“依照他的性子,若他真刺死了人,当是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我去见他时还特地带上他刺人的匕首想看他反应,岂料我那九弟面色淡然,仿佛此事跟他无关。”

沈宣章从一开始就觉得魏敛不对劲,恰好魏修这人疑神疑鬼,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探查一番,那让他去试探魏敛再好不过,省得自己动手了。

“难不成九公子以前含容折节皆是假象?”

秋日寒凉,茶杯里的茶水热气渐弱,沈宣章有心似无心地提了一句,为的是引来暗流涌动。

现今住在府里的人就三公子心思最为活泛,没曾想误打误撞,竟还被他撞出了一个看上去唯唯诺诺,实际上工于心计的九公子。

反正他们魏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狗咬狗,才显得更有意思。

果然他这话出口,鱼儿上钩——魏修目光轻晃,似想到在日衔居所见,缓慢陷入深思:“要真如你所说,那这九弟心思还不知有多深呢!”

_

日衔居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待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半日后,温四娘也准备拿着食盒回自己住的院子了。

秦越替她收拾完碗筷,开口说道:“四娘子,我送送您罢!”

闫放看出他是闷在这屋里闲得慌,想着找机会开溜,奈何温四娘回绝道:“才几步路,你留在屋里好生照顾敛儿。”

见丫鬟拎了盒子,跟在温四娘身后往外走,秦越欲要再说什么,又听榻上的人不急不缓道:“去送送阿娘罢,这屋里有丫鬟,一时片刻的也用不着你。”

“是!”

得了允许,秦越兴高采烈地出了院子。

屋里一空,闫放和善的神情陡然变了样,目里也如黯淡天色,忽涌云波。

他掀开被子下了榻,将搭在木施上的外衫披好,行至门口时,与那绾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四目相撞,小丫头见此忙屈身行了礼:“九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闫放这张脸变得极快,锋利的棱角立马化成柔和:“无事,就是在里头待久了,想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我。”

这两日天公不再施雨,换成阴云一团一团笼在空中,久久不见日色。

快过酉时三刻,天已然不太亮了,被山石花树围绕的园子里更是暗了些。

闫放站在水塘边,回忆自己之前从水里爬起来的位置,再是捂着伤口蹲下来,仔细看了一遍地上的痕迹:刀鞘会掉进水塘里吗?

他养伤这些日子除了躺到四肢快退化外,期间并未发现异常,想要原主命的那个人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是他找人替他背了锅,这家伙就真置身事外了?

如果是这样,刺他那人大约没有什么目的性,或许是与他起了争执后,失手杀人,为不被人发现,才把他的尸体推到水里。

就是原主这谁都能踩上一脚的软脾气,能跟谁起争执?甚至让他掏出了匕首?

除非这人令他恨到极致,恨到他不想忍也不再畏惧,只想一刀结果了他!

但他把原主脑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出这么个人来,硬要扯上边的,也就魏惑魏悬他们两兄弟,或许再加上一个两面三刀的秦越?

这三人,两个日日欺他辱他;一个偷奸耍滑,都是难以容忍的货色。

魏惑魏悬脑子不大灵光,做了什么事都恨不得摆在脸上,那点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

倒是秦越这人,那日他虽不在府中,但也没陪在温四娘身边,而且他鞋面上的多枚鞋印,摆明是去过人多的地方,这样算来,当日大夫人做寿,府上的确宾客众多,忙得不可开交。

闫放站起身,靠坐在假山旁沉思片刻:倘若当时秦越真的偷溜回府,恰好被原主撞见,原主见他自己回来,却没有按照原计划将温四娘从寺庙里接回来,再加上他平日办事不力,会不会原主一直对他积怨颇深,直接新仇旧恨一起算,两人在争执间才有了后来的事。

秦越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刺伤九公子的锅会顺理成章被他甩到别人头上,于是他定觉得依照九公子的性子,他会如往常那般忍气吞声,自己便装作差些摔下山崖的惨样赶了回来,好博得温四娘同情。

如此,也能对得上秦越得知他被刺伤后的平淡反应。

虽说是假设,但事实要真如他所想,那秦越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

闫放偏了偏头,视线掠向那刚从温四娘院里出来的小仆身上,他步履欢快,见四下无人,还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秋风习习,有两三缕钻进了外衫,凉意也跟着浸入肤骨,他皱眉咳嗽了声,拢紧外衣,不远不近地跟着那道身影。

前面那人没快活多久,先迎头和转角过来的一行人撞上。

为首的公子一袭粉橙色宝瓶纹样织金袄袍,头戴缂丝缠花宝珠冠,胸前还挂了个貔貅玉石珞子,满身珠玉叮当响,像株行走的摇钱树。

秦越一见这人,想避开也来不及了,只得把头使劲低着行礼,企图蒙混过关,别让他认出自己来。

好死不死,这公子哥儿盯着他就喊道:“秦越?你个蛆心的下作货,爷爷我一见你就想到魏敛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我好吃了顿板子,我现在屁股还疼呢!你不夹着尾巴,还敢大摇大摆到我面前来?你们几个,都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哎哟六公子爷爷啊!害您挨板子是九公子,跟小的没关系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您该去找九公子才是啊!”

秦越跪得比谁都麻溜,连连对他磕头求饶。

“你当我傻是不是!魏敛这怂蛋仗着有母亲与他撑腰,让我阿娘入了静阁,我七弟挨了家杖,我再去找他,岂不是也要到宗祠挨家杖!富贵儿,给我狠狠打他的嘴!”

魏惑站姿怪异,气得直跳脚。

隐在山石后的闫放气定神闲地抱着手欣赏这一幕,想着老六这顿板子挨得还挺值,至少给他把脑袋瓜子打通了。

有了老七的前车之鉴,他现在自然是不敢找他麻烦的,所以只敢把气撒在他下人身上,正巧秦越这倒霉蛋撞在他枪口上,既然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打一顿泄愤的道理。

“六爷爷,求您饶了小的,小的愿为您做牛做马!是九公子那怂人找您的坏事,小的什么也没做,小的冤枉啊!”

这一阵拳打脚踢,给秦越痛得要死要活的。

魏惑光骂两句不过瘾,也想上前踹他两脚,哪知一抬起腿他面色突变,捂着还没好的屁股,咧开嘴“哇”地惨叫一声。

“六公子!哎呀,六公子的屁股,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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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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