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我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回家。
我不知道怎么度过这噩梦般的一夜。
躺在床上,我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样失眠的连锁反应就是。
第二天去学校,我挂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可站在校门口,我突然没有了像以前一般渴望去学校的心情。
而是内心自内而外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个叫黄广的混混是班里有名的混混。
他手底下的小弟不计其数。
他家里有钱,连老师都不敢惹他。
接二连三地吃瘪后,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意外的是,他今天请假了。
我抱着书包,坐了下来,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下课铃响起,老师走出班门的那瞬间。
冰冷的水却从我的头顶淋进颈间。
我的脸被恶狠狠地捏住,一巴掌扇到我脸上。
「骚东西,盯上我男人,下场不知道?」
她口中的男人就是黄广。
而她,是班级里和黄广好的大姐头之一。
这种游戏。
总会隔三五差的来一次。
十分钟。
只要坚持过十分钟,下一科目老师就会来上课。
她们就会有顾忌。
我忍耐着,在拍完那些带着模仿狗叫,屈辱的照片和视频后。
回到座位,她们玩腻了,又低头开始聊八卦。
耳边充斥着细碎的嘲笑声,我趴在没有课本的桌子上。
泪水无声地滑落。
妈妈,虽然你走了。
但无论遭受多少委屈。
我都不会自暴自弃。
我依旧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
没有钱,我就去食堂捡其他同学剩下的饭。
没有书,我就把老师讲过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
没有新衣服,就穿妈妈以前穿过的衣服,感受她曾存在过的气息。
我每天三点一线地回家。
尽量和爸爸回家的时间线错开,中午时候就在学校附近捡一些空瓶子。
近来天气逐渐炽热。
中午、晚餐时间。
学校门口总会站着无数给学生送饭带水的家长。
等他们走后,我就会去捡地上不要的空瓶子。
有时候同班的同学经过会嘲笑我,但我也有遇到善良的人。
每次我捡瓶子的时候。
总会有一个婆婆把手中的瓶子递过来,始终默默地帮助我。
生活中的苦味太多。
所以即便是这样一点温暖,我都忍不住流泪。
可我今天我没看到她。
绕着校门口走了一圈。
我终于在学校拐角的地上找到了她。
她摔倒在地上,满地的碎饭,她呻吟着说不出话。
而身边人不停来走。
没人停留。
犹豫了一瞬。
我扶起她,「婆婆……」
她的眼神中似乎一瞬间有了光,「是……是你……」
「口、口袋、!」
我匆忙翻找她口袋里的东西。
终于找到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紧急联系人电话。
她的口袋里有电话,我打通电话。
我原地等着这个人的出现。
很快,我看到人群中跑出来一抹修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外套,我看清了他的脸。
程旗旛。
我没想到是他。
心里闪过一丝紧张。
那日,他凶狠的样子还刻在我心上。
而此刻,他眉间微微拧着,眼中透着焦灼。
「谢谢。」他低声道,从我手中接过婆婆。
短暂的插曲过后。
我走回校门口。
而门口放着的空瓶子,已经被人收走了。
不再想这件事。
我坐在教室里写着卷子。
不久后就会有竞赛,如果能拿到年级第一。
我就会被保送。
拥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下午的教室没有很多人。
体育课一直是学生最喜欢的课。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我讨厌的同学会在外面玩。
这样松弛的时间。
他们会谈恋爱,会化妆、玩手机。
她们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我这样身上。
我从高年级班里借来卷子。
正准备试卷一字一句地抄下来。
突然,教室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中午才见到的那抹身影站在门外,目光落在教室里头。
仅剩在教室里的同学,被吸引住了目光。
我并没有抬头,但琐碎的八卦声还是传到了我耳边。
「诶,这个是不是体育班的学长啊?好帅啊……」
「他在找谁啊?」我扭头。
余光看见程旗旛双手插兜站在窗外。
他个子很高,鼻梁□□。
此刻目光冷峻,笑不及眼底。
这些天,我从这些同学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的背景。
他是高三体育班的特招生。
校园那家网吧是他家开的。
父母在外头的大城市,一个月给他打的生活费就大几万元。
传来传去。
他不仅不好惹,还手下小弟无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确实唬住了很多想挑他事的人。
黄广那伙人那次事后。
并没有找他茬。
而此刻。
他站在窗子外招手示意我出来。
自上次他拿刀子的场面后。
我心有余悸,也不敢抬头。
但我还是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
看起来就像一颗大树和小豆芽。
我目光落到他脚底。
那里放着厚厚一叠。
旧的卷子和课本。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谢谢。
刚才他走得急,没有道谢。
奶奶年纪大了,偶尔会分不清方向。
如果不是我,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说,如果下次借卷子可以来他班里找他。
下课铃响起。
楼梯间传来嘈杂的声音。
楼道里开始有学生陆续上楼。
我小声地说了句没关系,想走。
程旗旛拉住我,「等下。」
他目光落到我有些破旧的又发白的衣服上。
视野里我眼神寡淡,像是受了很多欺负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吞吞吐吐地说:
「婆婆……也帮助我很多。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上课了。」
黄广和一伙人走过来,看见我和他。
不爽地踢了一脚门口的垃圾。
程旗旛眉峰一挑,不以为意。
他默默地抬起地面上的书,走进了教室里。
我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
可能是因为我比寻常人。
更想读书吧。
厚厚的书本被一一放下。
我的桌上瞬间堆积如山。
上课铃响起,老师走到教室门口。
我坐在凳子上。
程旗旛的背影已过拐角。
随着他最后一点背影消失。
我低头翻开课本。
里头夹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有时间来网吧找他。
去了网吧后我才知道。
之前那张招聘条其实贴蛮久的了。
网吧的确是他亲戚家的。
只是上一个网管走后,程旗旛就自己顶了上去。
现在网吧不需要网管,那招聘条也没撕下来。
那天开始,程旗旛似乎对我总有一股莫名的同情。
他会有意无意地问班里有没有人欺负我,还缺不缺什么课本。
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只是缺钱。
我想要回报姨妈为我之前的付出。
他说,我可以留下来做咖啡师,但前提是不影响自己的学业。
如果我的排名掉了,他就会把我辞退。
我答应了。
网刚好升级为网咖,来了许多客人。
趁着周末的功夫,我一边写作业,一边学着做咖啡和饮品。
很快,我就学会了做不同口味的咖啡。
还会给咖啡拉漂亮的花纹。
有时候我在忙活,程旗旛就在前台算着账,检查监控。
做好咖啡,我都会先拿过去给他尝。
我跑来跑去,他尝来尝去。
「不浓郁。」
「太淡。」
不知浪费了多少材料。
最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合格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颜格外乖戾,低沉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后座有人要杯咖啡。
我端着咖啡给客人拿过去,屁股却被拍了一下。
程旗旛看着监控。
下一秒走过来按着那人的头逼着给我道歉。
那人是新客,见程旗旛过来,哆嗦地说对不起。
我有些慌张,低声说没事。
走回到前台,程旗旛却生气了。
一句话也没再和我说。
过了一会儿。
他问我为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沉郁如墨的眼睛。
我磕磕绊绊地解释说我不想惹事。
要是客人生气了,之后不来上网了怎么办?
程旗旛看了我一眼,笑得有点凶。
「想太多了,店里从来不缺客。」
「要是你是我妹,我一定会教她怎么保护好自己。」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责备,还是在担心我。
那时,我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对我这样好。
其实是因为他曾有一个,没有活过三岁的妹妹。
所以,我也忘了和他说。
程旗旛,我没有哥哥。
我的妈妈也走了。
所以这样的事,对我来说。
早已习以为常。
程旗旛问我有没有手机。
我愣了愣,有些怯。
他丢过来一只智能手机。
「刚好有一个,用这个。」
我不说话。
怕我不要。
他解释这个月的收益很好,这些分红已经算很少了。
我突然喊住了他。
「程旗旛,能不能借我点钱?」
「多少。」
「一千。」
姨妈被殴打的画面还在我脑海中反复徘徊。
我想要对姨妈好一点。
再好一点。
程旗旛什么也没说。
从抽屉里拿过钱,取出来给我。
「不用还。」
「就当工资了。」
我默默接过那一千元和手机。
踹着钱。
我走到姨妈家。
我给她买了一些补品。
打算就放到她家门口后就离开。
还没走到院子。
一片白色的叶子遮住我的视线。
我愣了一下,手指一拂。
轻飘飘的白幡顺着风落到我的脚边。
这附近是谁家在办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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