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毫不心疼这样的坐姿会弄脏她的真丝襦裙——这样的裙子,她的闺房当中的红木衣橱内,满满当当还有好几百条。
绢纱的,绮绫的,绛绡,云雾绡,蜀锦,妆花缎,浮光锦……
且只要是京城时兴的款式,用不着她开口,自会有人送到她房中来。
雪枝迟迟不归,段漫染等到百无聊赖,她瞧着那些花灯,想要数清它们有多少盏:“一,二,三……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
身后传来脚步声。
段漫染收了声,她扬起唇角:“雪枝,你怎么才——”
剩下的那个来字,段漫染没来得及说出口。
来人在她后背重重一推,段漫染猝不及防,身子向前跌去,狠狠扑入水中。
正月里的河水冰凉,呛入段漫染的口鼻之中,她睁不开眼,只得手脚上下挣扎着。
方才还流光溢彩的碎褶裙,转眼间浸满河水,化作拖累她无法上浮的累赘。
不曾学过凫水的段漫染就像那些花灯,起落沉浮,都由不得她自己。她拼了命了想向上,却只觉得越是扑棱,那些河水越是铺天盖地欺过来。
段漫染不记得自己呛了多少水,她手脚愈发冰凉,力气一点点消失,眼前似乎有走马灯开始浮现——
她本是朝堂之中,太尉段明瑭之女。她的娘亲,乃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夫妻二人,恩爱有加,成亲近三十余年,先是有了两个儿子,才有了段漫染这个小女儿。
自呱呱坠地那刻起,段漫染便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爹娘宠爱,两位阿兄虽不说在外头如何恣意,回到家中,总得凡事先顺着她。
段漫染想起温柔的娘亲,会拿着象牙梳亲自替她梳发,以及小时候总拿胡子故意去刺她的爹爹……
还有二哥,若是自己死了,他定会很内疚,希望莫要因为她的死,害得他与未来嫂嫂的婚事不成。
还有雪枝,她一个丫鬟,也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被罚……
是她不懂事,却害得到时候那么多人会因为她伤心受难。
人之将死,思绪也开始散漫。
赏花灯将自己淹死,明日过后,她定是京城里家家户户用来教训小孩子不要靠近水边的笑话。
昏昏沉沉,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剩之际,段漫染透过水面,瞧见一道影影绰绰的白影。
花灯映着白影的青面獠牙。
段漫染曾在异志上看到过,相传人死后,便会由地府当中的白无常来勾魂,想来这道影子,便是来接她上路的白无常。
也不知地府是什么样子,若是当真还有孟婆汤,那她定要偷偷吐出来,带着今生的记忆,来世再去寻爹爹和娘亲。
白无常手一勾,将她从水中带了出来。
段漫染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熏香。
水滴自睫毛上淌落,青面獠牙的白无常变了模样,啊,原来是一个戴着怪物面具,身着白衣,谪仙般的男子。
段漫染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停下的心跳,此刻又开始跃动,而且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猛跳,像是快要跳出嗓子眼。
“你……”
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呕出一大滩水来。
面具之下的青年温声笑了:“好端端的小姑娘,无事想不开跳河做什么?你的家里人呢,怎么放着你不管?”
她才不是跳河,她的家里人也没有放着她不管。
段漫染想要回他,却说不出话来,她浑身无力,伏在男子的膝头。
他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拎着她,让她趴过去,膝盖抵在段漫染的腹腔处,将她呛进去的水全部挤压出来。
就算是两个兄长,段漫染也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还是这般狼狈不堪的姿势。
她又羞又臊,想从他的膝盖上下来。
谁知对方悠悠开口:“你若想冷水呛入胸肺当中,终生落下动不动就发热呕血的顽疾,那尽管乱动。”
段漫染停下挣扎。
她一口接一口吐着水,一面觉得绝望,一面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某种心情。
这种心情很奇妙,她说不出来,只搜肠刮肚地想起前人的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按照话本上写的,或是戏台上演的,一位男子救起落水的女子,二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女子大多该以身相许。
只是她爹爹是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她身为太尉的女儿,婚事不可儿戏,理应是位名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才行。
可这位青年未着华服,腰间也仅有一枚佩玉,应当不是贵门之子。
不过他谈吐不凡,身形挺拔,想来也不至于家中落魄,且有些家底在的。
若自己好生求一求爹娘,再卖个惨,他们应当也会同意这桩婚事。
在吐水的时间里,段漫染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
若自己嫁过去,只要他不纳妾,不上花楼,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与他粗茶淡饭过一生,也未尝不可。
青年收回在她背上按压的手。
段漫染已经做好了自报家门的准备,谁知他只是问道:“你可好些了?”
一阵寒风吹过,檐下灯笼摇晃,段漫染冻得打了个哆嗦,她面色惨白,却不肯叫他小瞧了自己:“好……好多了。”
青年抬起手,似是打算解开衣襟前的裘袍系带。
段漫染恰到好处,羞赧地低下头。
“小姐!”不远处传来雪枝焦灼的嗓音,她快步跑过来,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到段漫染身上,“你没事吧?”
青年停下解开裘袍的手:“既然这位姑娘的家中人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他并没有问段漫染的名姓,也没有问她的家世,更没有问她是否愿意以身相许,像是一个过路人转身离开。
段漫染愣愣瞧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巷尾。
她意识陡然回笼:“你等等——”
白衣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段漫染牙齿上下打颤,她跑上前,仰头看着对方:“我……我……”
她我了半天,直到对方开口问道:“姑娘想说什么?”
他嗓音温和,犹如三月春风,足以化开寒冰。
段漫染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终于将心头话说出口:“我想问问恩人,你是何处人士,姓甚名谁,不知府宅在何处,若来日有机会,小女子……必当登门道谢。”
传统的及笄是十五岁,但本文架空,改成十六岁。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青玉案·元夕》宋·辛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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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爱怨交织,恨海情天的修真界,闻楹拿到属于自己的剧本——
好耶,居然是顶级白莲花女配。
仙道掌门罔顾苍生性命,只为护她周全;龙族太子杀兄弑父,只为将定海龙珠捧到她眼前;而天之骄子的剑修男主为了她更是自毁修为,心甘情愿入魔。
更不提唯她是从的灵宠朱雀,将她捧在掌心里宠的师兄师姐……
根据感情守恒定律,闻楹高在云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必然就有人被冷落,被踩进泥地里。
那人就是前期的女主戚敛——她只是闻楹的替身。
掌门收她为徒,不过是为了取她的心头血为闻楹续命;龙族太子对她照拂有佳,不过是为了诓骗她替闻楹挡住天劫;剑修男主同她暧昧,也只是贪图她和闻楹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
总而言之,前期的戚敛就是一个妥妥的大冤种,闻楹的大血包,有事时她替闻楹顶着,没事时她只是闻楹的影子。
直到后期,戚敛才摆脱闻楹的阴影,走上独属于她的大女主线。
反正要等到最后才领饭盒下线,闻楹手拿剧本美美躺平,面上却装得战战兢兢:“都是我的错,姐姐不会怪我吧?”
少女清澈双眸像一只无辜小鹿,眼泪似琥珀。
戚敛擦掉手上犹带余温的鲜血,抬手将她的眼泪拭尽:“我怎么会怪你呢。”
她只怪自己还不够强,无法持剑将那些多余的男人,一一弑杀干净。
入坑指南:
1、女主只想躺平咸鱼,但本作者不让嘿嘿;
2、女二又美又强又惨,划掉最后一条,有老婆的人哪里会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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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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