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可是了,万一等会儿有人路过瞧见,那可就麻烦了。”洛灵犀说着,已经跃起来,双手攀上院墙。
她定是常做翻墙爬院这等事,不过是轻轻一跃,便爬上了墙头,对着段漫染伸出手:“上来。”
私闯民宅,被官兵发现了,可是要被押送到官府的。
但段漫染无法拒绝,她握住洛灵犀的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上去。
坐在墙头,往院墙内一看——院子边上正好有一棵开得正盛的梨花树,雪白花枝扑簌,将院中景致遮住,段漫染什么也没瞧见,洛灵犀已抱着树枝,猴子般灵活地爬了下去。
段漫染叹为观止,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试图和洛灵犀一般顺着树下去。
正当这时——
“段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墙外传来疏冷的嗓音。
段漫染脑中嗡地一声,她动作停下来,朝说话之人看去。
少年并未如同那日一般执弓负箭,只不过依旧是玄衣鞶带,乌发用发带束作马尾。
分明是阳春三月,段漫染被他这抬起眼一瞥,顿时却觉得凉气从心中生起。
她又喜又悲。
喜的是少年还记得她,他们终于再次见了面。
悲的原因自是不必多说。
“林……”段漫染脸上再度烧腾起来,“林公子,我……”
她不敢与林重亭直视,只得将目光移开。
谁知这一移,视线落到青石板街道上,段漫染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爬得有多高,脑海中一阵眩晕,她失去了平衡,直直向下倒去。
段漫染吓得闭紧眼,已经做好了摔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谁知想象当中的痛觉不曾发生,她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当中。
睁开眼,林重亭精致如玉雕的脸庞近在咫尺,以及他唇边的冷笑:“段小姐可真是别出心裁。”
段漫染忙从他怀中跳了出来,她站稳了身子:“抱、抱歉,我不是有意……”
然而还不等她的话说完,后头一辆华贵的马车绕过巷口驶进来。
车帘被掀开,年轻男子身着明黄长袍,他脸上带着调侃笑意:“看来孤突然来访,是打扰到嘉书了?”
段漫染视线落到男子衣袍绣着的蟒纹之上,她心口一惊,猜出来人是谁,忙跪倒在地:“小……小女子见过太子殿下。”
段漫染身为太尉之女,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曾随她爹娘入宫,得以窥见圣颜。
几位皇子,也隐约记得他们的模样。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洛灵犀口中没有旁的亲戚的林重亭,看上去竟与太子熟识。
太子日理万机,更是个好记性的:“段姑娘不必多礼。”
段漫染忙站起来,她低着头,只听见太子道:“可惜孤今日来找嘉书,是想与他叙叙旧,只怕要占用段姑娘的时间。”
嘉书,想来便是林重亭的小字。
即便是这种时候,段漫染也能分出心神来,默默记住与他有关的事。
太子说罢,又道:“来人,替孤送段姑娘回府。”
段漫染心头一紧——若是她这般被太子的人送回去,她的爹娘定会盘问清楚,况且洛灵犀还在院墙里头……
“殿下。”林重亭忽地开口,少年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段姑娘既然来了,不若先进去喝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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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漫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被林重亭邀入府中。
少年自是无瑕作陪,同太子一起进了书房当中。
段漫染被一位生得模样娇艳的女子带着在园中闲逛,她正是林重亭的嫂嫂。
“嘉书他兄长白日在药铺里忙着问诊,我身怀六甲,又不便出门,突然来你这么个小姑娘解闷倒真是好。”
女子说着,顺手摘下花园中一朵粉白相交的垂丝海棠花枝,插在段漫染发间:“真漂亮。”
段漫染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她只有两个兄长,旁的堂表姐各有各的事要忙,即便见面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鲜少会像这位女子般随意。
“夫人过奖了。”她低声道。
“你也不必叫得这般客气。”女子道,“我名叫狄琼滟,你叫我琼姐姐也行。”
瞧着小姑娘如同兔子般小心,狄琼滟有心逗一逗她:“或者——你同嘉书一般,叫我一声嫂嫂也行。”
段漫染脸颊开始发烫:“这……这怎么可以……我叫你琼姐姐就行了。”
狄琼滟便叹气边摇头:“似你这般胆小,要想将嘉书骗到手,可是不容易的。”
段漫染微微瞪大了眼,从脸颊处红到耳后:“我、我没有……”
她放弃了解释。
在遇见林重亭之前,段漫染记得自己不是这样的。
狄琼滟也再不打趣她,将段漫染带到水榭旁赏花喝茶:“段姑娘怕什么,我又不似嘉书那般吓人,他呀,在六扇门里头磨炼得似一柄寒剑,只怕除了我们这些亲近些的人,谁人见着能不怕?”
她有心宽慰段漫染:“就连我两年前刚嫁过来的时候,他还不过是十五六岁,便如同今日这般,寒冰似的让人胆怯。”
“原来如此。”段漫染点点头。
“直到他阿兄告诉我,说嘉书小时候,瞧见养两个月的兔子死了,都哭得不肯吃饭。”说到这里,狄琼滟噗嗤一笑,“我才发觉,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段漫染也跟着唇角翘了翘,她的心情莫名明朗许多——原来,林重亭这样的人,也会有掉眼泪的小时候。
狄琼滟又接着同她聊了些闲琐之事。
段漫染既恨不得能多在林府里留些时候,又惦记着还不知所踪的洛灵犀。
好在狄琼滟有孕在身,不一会儿就疲乏了。
段漫染趁机提出离开,独自走出了林府的大门。
回到先前的墙根底下,她小声地叫洛灵犀名字。
不一会儿,墙上花枝扑簌,洛灵犀又从墙上冒出来,她跳下来:“你可算来了?”
洛灵犀叹道:“林重亭怎么会连太子认识,一定是我的丫鬟打听漏了什么。”
段漫染脑海当中闪过什么:“大将军,你可知道姓林的大将军?”
那日六扇门的人说,林重亭是大将军的孩子,所以才会箭术那么好。
“当然晓得了。”洛灵犀漫不经心道,“可是大将军八年前早就死了,死在了边疆,你不知道?”
段漫染摇摇头,她对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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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林重亭是大将军留下的孩子?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听说八年前那一战,大将军和他的夫人死得甚是悲壮,只留下一个孩子,还是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洛灵犀道,“倘若当真是林重亭,他不爱搭理人,也就情有可原。”
段漫染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一个人失去至亲,很难会再开心得出来。
若是让她失去爹娘……段漫染光是想象一下,便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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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段府,段漫染理所当然挨了段夫人的教训,且被无情地禁足——在及笄之前,她都不得再出府。
幸好离段漫染及笄礼的日子,还只剩半月,她也勉强熬得过去。
转眼,及笄的日子便要到来。
原本这一日,段漫染已盼了许久,从年前盼到年后,可眼下真正来临时,她反倒提不起兴致——及笄之后,娘亲便要为她相看夫家,但段漫染谁都不想嫁。
准确来说,那些都不是她想嫁的人。
换上崭新冠服,段漫染在雪枝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及笄礼在堂屋内举行,由族中的妇人参加,正宾、赞者、赞礼、摈者,还有执事皆是段漫染的婶娘们。
用一根乌木簪将少女长发挽起,意味着从今往后,她便可以出嫁。
跪在先祖灵位前,段漫染规规矩矩按照步骤行事,总算快要结束之际,外头一阵喧哗。
老太监的嗓音又尖又亮:“太子妃到——”
莫说是段漫染,就连段夫人也不曾料到太子妃会突然来访,她忙携女儿迎了出去,堂屋外乌泱泱跪了一地,珠围翠绕的太子妃立于众人之前。
“不必多礼。”太子妃上前,将段漫染扶起来,“几月不见,段家这位姑娘倒是成为大姑娘了,是本宫来得晚了些。”
说着,她一招手,忙有宫人端着托盘呈上前。
大红绸缎上,盛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
一眼瞧过去,水色透亮,便知此物绝不是俗物。
太子妃扶着段漫染的手,将手镯套到她腕间:“这个镯子,便当是本宫赠给段姑娘的及笄礼。”
太子妃相赠,段漫染自是不敢有拒绝的道理,她忙低声道谢。
“日后段姑娘有空,也该多进宫,陪本宫解解闷。”
临走前,太子妃留下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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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漫染并不明白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莫说是她,就连段夫人也不大猜得到,只叮嘱她道:“宫中不比家里,到了太子妃宫中,你定要谨慎行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
“好。”段漫染点头。
隔日,宫中的马车便来接段漫染进宫。
她原以为和往常一样,便是解闷,也该有一大堆旁的贵女,没想到太子妃独独邀请了她一人。
段漫染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请安过后,太子妃道:“眼下正是百花盛开,花园子里的花若是放着无人赏,该是多可惜一件事。”
“免免,你随本宫去赏花可好?”
东宫之中,除了太子,便是太子妃最大,段漫染岂有不应之理。
一旁的宫人也忙准备点心,酒水,在桃树下摆得满满当当。
刚饮过一盏酒,又有两个人影走了过来,一个是太子殿下,另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形居然是……林重亭?
段漫染垂头,一瓣绯红的桃花自她耳畔坠落。
“想不到殿下今日也正好得空。”太子妃开口,喜不自胜地口吻,忙命人再布置桌席酒食。
四人坐在花下,太子妃与太子相处融洽,段漫染却心不在焉,连手边的酒杯都险些碰倒。
“春色如许,若只是赏景,只怕太辜负了这美景。”太子妃说着,她吩咐宫人,“去将本宫那把焦尾琴拿来。”
不一会儿,宫人将琴拿来。
太子妃抬手,琴音流淌而出,正是前人的凤求凰。
太子殿下手执玉箸,敲着酒盏为她伴奏,发出泠泠清响。
尽管早已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妻和睦,但亲眼所见二人这般琴瑟和鸣,段漫染心中莫名生出羡意。
一曲罢后,太子妃笑着看向她:“本宫听闻段姑娘自幼练得一手好琴,定是在我之上,不知段姑娘可否赏脸,让我和殿下听一曲仙乐?”
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段漫染岂有拒绝的道理,她福身以示谦意:“那臣女便献丑了。”
“诶——”太子似忽地想到什么,“琴声总得有舞剑作陪,来人,去将孤那柄宝剑拿来。”
说罢,他又将头侧向林重亭:“孤向来钦羡表弟当年在边关练得一手好剑,不知今日可否让孤一饱眼福?”
“如此甚好。”太子妃附和道,“佳人弹琴,君子舞剑,岂不是一桩妙事?”
太子妃睁眼说瞎话第一人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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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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