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抚明大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落在窗外的目光,随着她的思虑,逐渐变得闪烁没有落点,手指轻轻点着糕点,放空片刻,才找回目光,低头张嘴,用牙齿碾了一小口青色甜糕。
江抚明在直接对青手指递送而来的消息置之不理,还是伸手去救他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已。
将手中的甜糕吃完,她才恍然意识到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她本来就想要更换真命天子了啊。
不救,
以段休瑾的武力,应当怎样都不会丧命,那杨笑天可是一个酒囊饭袋,若是这都不敌,他匡正司司正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省去这一桩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美救英雄,倒是对她有利。
【警报!】
——头部一阵刺痛。
江抚明疼得一激灵。
【检测到宿主消极攻略,予以惩戒】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江抚明用手抵着太阳穴,忙不迭应下。
看来那个不人机的系统专员回来以后,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监测的力度明显增强了很多。
云露见江抚明情况不太对,俯身下来,关切地问,“小姐怎么了?”
“我没事。”转头见那黎公子还没来,江抚明问云露,“咱们到了多久了?”
“一炷香时间有了。”
“一炷香……”江抚明思忖着,“云露,你来一起吃些点心吧。”
云露推说这不好吧,江抚明却道没关系,直接拉她坐下,两人一面聊着哪种点心好吃,一面品尝,等在外头的媒婆闻声,进门来见得此景,面上有些不悦。
江抚明敏锐察觉到,招呼她也来吃茶吃糕点。
媒婆闻言,煞是意外,怔愣住,脚步踌躇着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脚,弯腰做出恭敬行礼的样子,可板正的腰骨分明是摆起了架子,
“小姐是主子,咱们却是贱身贱命,小姐原不该与我们同桌用饭的,做婢子的,也当长点心,别总做出出格的事情惹人笑话。”
云露一听,鼓起的脸颊瞬间不动了,她尴尬地从席上起来,揣着手站到江抚明身后,想要用力地将嘴里的东西一口气吞下去。
见得云露那般局促,媒婆才算是满意了,侧过身,预备拐出门继续等。
云露塞得吃食本就多,再被冷嘲暗讽一通,急得嗓子眼都细了,糕点干巴巴地糊在口中,不一会就憋得满脸通红,被噎得微微扬起脖子。
江抚明见状,心疼不已,立马倒了杯茶,叫云露漱漱口。
云露却是不敢接了。
“因为别人一句话,便连茶水都不喝了,你这是要噎死自己吗?”江抚明一把将茶水将水塞到她手里,强硬地道,“将水喝了去,喝完我们就走。”
云露面露震惊,但很快听话一饮而尽。
媒婆还没走出去,两步倒回来,“江小姐,你这是何意?”
“意思是,黎公子既然不来,我便也不奉陪了。”江抚明道。
媒婆:“黎公子几时说他不来了?”
江抚明直言道:
“姑姑,想你昨日做介绍的模样,大抵干说媒这件事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难道心里不清楚,但凡有一方超过约定时间一炷香还没到现场的,要么是根本就不打算来,要么来了,勉强见到,那这桩婚事她也成不了,如今这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我还有等下去的必要吗?”
江抚明用自己以往逃相亲的经验来冷静分析。
果然那媒婆面上神情有几分不自然,用帕子掩了掩面,
“你怎知人家不是有事耽搁了?”
“现下天气晴好,这茶楼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所处的地方也不是闹市街巷,若是将此次相看放在心上,只要按时出门,这么些时间过去,怎么着都能到了。”
江抚明道,
“而且我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笃定黎公子于我无意,这才想叫你们一同吃糕点,不想浪费了去。你既是不领情,又凭什么责怪我的婢子?再说,我也不贪你牵线赚的钱,这事没成,这茶费自是我自己来出,我给的钱,让谁吃我乐意。”
“你给的钱……哟呵,还真大方。”
媒婆皱眉挤眉撮腮啧啧念了几声,
“行,随你们的便。只是小姐今日这脚一踏出这门,往后的名声,我可不敢保证有多好听。”
她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怜惜状,一甩帕子,阴阳怪气怪模怪样,细致拿捏着声音的大小,不对着江抚明她们直接吼,但恰恰好能叫她们全部听见。
“不过,这名声向来不好的人,确实是不会太过在意的哈,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多烫几次,那是毛也没了,皮也没了,脸也没了哟,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诶哟哟,嘻嘻。”
“你个老毒妇,你说什么呢!”
云露茶水才咽下去,就同媒婆吵了起来,只是刚说完,就被呛得吭吭咳了好几声,满脸通红,边咳边撩袖子。
江抚明瞧那老妇中气十足,腰宽膀圆,怕云露敌不过,将她扯了回来。
虽然那老妇说话难听,却有一句没说错。
向来名声不太好的人,便不用太过注意名声了。
因为在相信你的人会始终相信你,打定主意要用有色眼镜认识你的人,你做的事情对也是错,错也是错。
云露还是不服气,但又不敢挣开江抚明,只能站在原地嘶哑着嗓子吼,
“你如今这般冒犯,你信不信待我们归家,与老爷禀明,定来找你算账。到时候,你就等着干喝西北风吧你!咱们小姐照样清清白白金尊玉贵……咳咳咳!”
“嘿!”媒婆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终于翻了脸,“还真拿自己一个在青林坊走过的下贱货当香饽饽了?”
云露:“诶,你这老妇!平日是拿夜壶喝的水吗,嘴竟然这般臭!我们小姐只是被昏官错判了案子,所以才进的青林坊,没过梳拢夜就被段司正提走了,眼下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小姐。”
像是没想到这么乖巧一个小姑娘,骂起人来这样厉害,媒婆气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哑口半晌,但突然间,她想到什么,刚蹿上脑门的气一下消了,笑得轻蔑又同情,甩甩帕子,
“随你怎么说吧,你家的生意,我从此不做了也罢。”
“只是我呀,如今也好心提点一句,莫以为生辰宴上,登门拜访的人多,那便是在乾都立稳脚跟了。人心隔肚皮,画张笑面摆脸上,这谁不会?江小姐诶,还拿自己当从前的抚明神女高高在上呐?”
“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看在你外祖母是平阳侯府独女,曾经于我老母有恩,我也不稀得登门拜访。如今党派纷争激烈,你们初初归京,人生地不熟,指不定争了一番之后,还有没有全尸。”
江抚明想起前段时间段休瑾提醒的,如今王家的处境并不好,心头一紧,“你听说什么了?”
媒婆目光一斜,揣着明白,摆出一副拒不奉告的姿态,
“你管我听说什么了,总之,虽然黎老爷碍于情面,的确应了今日的相见。但黎公子私下也同我说,他的确不会来了,这本来是打算到晌午的时候,他派个小厮来告病,如今……就这么散了也好。”
“散什么?”
穿着一袭青袍的男子踏入门来,虽说面上带笑,看着媒婆的眼神却十分不和善,
“江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我远远便听得有猪叫,要不是闻见茶香,真叫我以为,我是走错了地方。”
媒婆听得这句阴阳怪气,本想扭头直骂,回头见这人气度不凡,讷了讷,“你是……”
青衫男子规规矩矩朝江抚明行了个礼,
“在下仰慕抚明神女之名,听闻她出门了,便想着跟来远远看一眼,没想到这般不巧,竟见到冒犯之人。”
他垂头,冷冷瞥向媒婆。
若不是云露识得来人是长孙见山,凭谁见了那人的客套样,都以为他们是初见。
看到了来撑腰的人,云露眼睛瞪得圆圆的,顶了下江抚明的手肘。
江抚明愣在原地,盯着长孙见山温和有礼的笑容,被云露用手肘抵了一下,才回神挪开视线,垂下眼。
不消云露发力,
打从见到长孙见山那席青衫,
她的心头就像是被说不明的气力轻撞了一下。
叫她无端想起满片绿荫的紫藤花架下,他端着一身清凉的青绿,笑吟吟自段休瑾身旁擦肩而过,向她走来时,她内心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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