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凛再也没有喊过我姐姐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太迟钝,以至于这件事情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很久了,一转眼我的年纪就迈过了一字头达到二字头。
也就是说,还有五年就能离开神社了。
小岛南比我大五岁,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正好是最青涩的年纪,如今则是一朵盛放的鲜艳的花。
我坐在下面欣赏着她最后一场祭礼,把每一个动作都记在脑海里。
等她表演结束的时候,我和青凛都衷心地为她鼓起了掌。
青凛凑过来和我交头接耳,“很完美的仪式对吧,这是我看小岛前辈最完美的一场。”
“嗯,非常的完美。今年宫司总算没有邀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参拜。”
前几年宫司就和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停地邀请很多有权有势的人来神社参拜,宴席不再拘于一间小室,而是修了一间殿室来迎客。
中间我生了一场大病,从此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青凛说既然都是不好的回忆,就把它们都忘掉也没有关系。
我还没和他说我忘记了什么呢,他就这样下决断。
不过在宫司的手下,神社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的传播开来,再不见我们最开始来的时候那年那么冷清。年初起每日的香众都很多,人挤人的,我有时候忙不过来,还是要让青凛偷偷换上女装来帮我一起接待。
这份繁华让宫司决定控制今年的祭礼人数,只邀请身份足够尊贵的人来参加(虽然我没有看出这些人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每个人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小岛南因此受益,她终于可以完整的跳一整场的舞,在端庄肃穆的环境里和神交流。
我作为她的接替者,几乎把全部可以由她一个人进行的事务都交给她,只进行一些台后和清扫的工作。
“清水前辈!”几个个头只到我腰的小女孩跑到我跟前,问我能不能带着她们去见小岛南。
我弯下身跟她们说:“好呀。”
因为宫司大力的宣传神社活动,在民间有了一定的信服力和民心,天皇也曾前来参拜,并对此类民俗表示鼓舞,如今的神社内招到了几批不同年龄段的女孩,作为后备的巫女。
如此一来,宫司和其他人总算可以把目光从青凛身上挪开了。
我比任何人都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小岛南正在里面换衣服,千叶夫人陪同着她一起。
这地方是新建的殿室的侧房,青凛在外面等着,我带着几个女孩走了进去。
“小岛前辈!”女孩们一个个都很活泼,见面就围上去和小岛南讲话,像叽叽喳喳的鸟雀叼着赞美的鲜花,夸赞数也数不完的抛向小岛南。
小岛南笑了,是十分真切的笑容。
“小岛前辈,你今天跳得那支舞叫什么啊,可以教教我们吗?”
小岛南蹲下身子来,和小女孩们平视,“还不可以喔,你们现在还没有通过神社的考验,等你们通过了,我就可以教你们跳舞了。”
小女孩失落了一阵,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那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小岛前辈一定要记得教我哦。”
小孩子是不是总喜欢拖着尾声说话,这样显得很可爱,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千叶夫人要走了,我托付她把孩子们一并带走,顺便送到她们的住所。
“小岛前辈,清水前辈辛苦了。”小女孩们一个个跟我们告别。
我朝她们点了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小岛南问我。
“很完美。”我说。
小岛南站起身,看着我的眼睛说:“那么我走之后,你也要做到这样。”
“宫司还是没有允许你留下吗?”我问她。
小岛南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快要放弃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宫司对待小岛南那么过分,其他神社的巫女到了年纪也被允许用其他身份来留在神社,而宫司偏生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小岛南再留下,哪怕是以杂役的身份,就因为她出生普通?
“不过,宫司大人让我过几天夜里再去找她一次,说不准还有回旋的余地在。”小岛南淡淡的说,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盼头。
“如果要走的话,是什么时候。”我问她。
“大致在月末的时候吧。”小岛南说。
好快,我心紧了紧,才想起月末是小岛南的生辰。对她来说却不算是个好日子了,毕竟必须离开自己喜爱的地方。
“那你刚才还和她们说要教她们跳舞呢。”
“如果留下了,我就能继续教她们跳舞。如果我没能留下,就每日来参拜神社,她们照样可以来找我。”小岛南说。
“那你的生计要如何办?”我问。
小岛南说:“我的母父早就带着其他孩子不知道搬迁到哪里去了,从此自成一家,我早已将自己的灵与肉都奉献给神,此后一生清贫也无妨。”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唇角的那抹笑没说话。
……
“青凛,能来帮我一下吗?”我喊他,手搭在梯子上,看不见落脚的地方。
我的衣摆被柜子上的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是白花花的一片,我怕踩空,只能僵持在上面。
青凛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裙子……”我指了指拉不回来那片布料。
“被什么给勾住了。”青凛顺着布料的尽头追寻到罪魁祸首,“是被卡在了夹缝里啊。”他左右来回扯动,让夹缝松动,才把我的裙摆从里面解救出来。
我松了一口气,捧着一个盒子从梯子上面爬了下来。
青凛帮我把梯子收好,说:“是香粉用完了吗?怎么不喊我,我下次把它放在矮一点的位置吧。”
我摇了摇头,说放下面担心会受潮变味。手上正忙着给香炉里面舀香粉,我用手扇了扇,闻到味道顿时觉得心安定了不少。
“安神香好用吗?”青凛给我捏了捏脑袋,我自觉地往他身上靠。
我有些懒洋洋的,说:“还不错,挺有用的,最近夜里舒坦了不少。”
青凛说那便好。
他给我按了一会儿,突然停下动作,温热的手绢贴在我脸上,一点点擦拭我的脸,最后一步才是帮我卸掉唇上的口脂。
手绢上一抹艳丽的红。
我本身的唇色很淡还发青,皮肤又是惨白发灰,所以不上妆的时候会显得很没有血气,这真是多拜宫司所赐。
“青凛……”我趴在桌上,看着他在水盆里净水,百无聊赖地喊他的名字。
我已经很适应他穿男装的模样了,偶尔能透过他现在的脸看到以前的轮廓。
“嗯。”
“明天可以帮我上妆吗?”我问。
他说明天没有太多工作,可以不上妆。
我有些焦虑,不上妆出门有一种莫名的不安,用祈求的目光盯着他。
“不可以。”他一字一句很温和地拒绝我,“澄子就是不上妆也很好啊。”
我摇了摇脑袋,说:“才没有。”
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上妆呢。
我想了一下,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觉得自从那场大病后脑袋就转的很慢,是不是自己变笨了,怎么说话总是说不过青凛。
青凛把水倒掉,坐到我身边,说:“澄子面对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一定要上妆呢。”
因为青凛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也有想过,在刚服下药的那段时候,每天睁开眼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被自己那仿佛惨死的模样吓一跳,把镜子遮得很严实,面对青凛也总想着低下脑袋。
他几乎见过我太多惨不忍睹的模样了,但是无论是什么模样,他都没有想过离开。
每场祭礼的礼服和打扮都不一样,有着严格的标准,我平日里不常涂艳丽朱色的口脂,而是漆黑的墨色,配上惨白的珍珠粉,今日的打扮是为了和小岛南相称,所以在这样妆扮。
不知道过几日宫司会和小岛南说什么,我很希望她能够留下。
我趴在桌子上很久没有说话,神游出九天外,青凛也没有打扰我的出神。闻着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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