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垂髫稚儿,闹别扭

阎晓东杵在角落抽泣。

阎广义已经再次坐在了林家的餐桌旁,才短短二十分钟不到,大酒包俨然已经进入状态,开始跟着林成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讨论海湾局势,分析国际风云。

林煜坐在她妈妈旁边,小口小口吃着他妈妈给夹的菜,注意力一会被大嗓门,脸已经红了的阎伯伯吸引,一会又担心地去看抽鼻子的阎晓东。

“阎大哥,要不还是让孩子吃饭吧。”周育英瞧着那孩子哭得怪可怜的。

虽然林煜被大鹅咬得不轻,去马路上撵货车更是匪夷所思。

但到底是个孩子,他们家的教育可从来没有把孩子往死里打的时候。

听终于有人给自己求情,阎晓东一口气抽到鼻腔里屏着,两眼珠子来回转,一会是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一会是他爸阴深恐怖的脸。

“让他站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阎广义俨然已经喝多了,“屁大点的玩意见天闯祸,天要矮点都能让他捅个窟窿,老子怎么能生这么个混货!”

癞蛤蟆没毛,还不都是随你?

林成勇尴尬笑笑。

桌上一瓶渠州老窖已经喝完了。

周育英给自己丈夫送了个眼神,林成勇知道不能再喝下去了,“广义大哥,你晚上还要下矿,今个就到这,我送你回家。”

阎广义酒糟似得脑袋,还没彻底昏头,好歹没挥开林成勇搀扶他的胳膊,自己站起身摇摇晃晃,已经把立在门口老半天的儿子给忘了,朝门外走去,“二娃子,还算你有良心,没忘了咱俩当年的情谊,不像那帮狗娘养的混账王八蛋……”

震天响的大喇叭终于走了。

周育英母子同时松了口气。

阎晓东盯着一盘盘的肉菜被端下饭桌,肚子里的馋虫简直就要从嘴里冒出来,纵脸皮厚如城墙的他,也不好意思再在别人家待下去。

腿已经麻了不知道多久,动一动就发疼。

阎晓东顶着痒痛走到门口,没搭理大鸡脖子,叫上自家二将军,耷拉着脑袋好似斗败的公鸡一步一步往自己家挪动着走。

“小煜,咱们下午去奶奶家,妈妈去收拾东西。”周育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上面盖着厚厚的肉菜,“你晓东哥哥还没吃饭,乖儿子,你去给晓东哥哥送去。”

林煜现在跟阎晓东说话都犯怵,但一想到,他会挨打都是因为自己,脚步还是犹豫着动了下。

把饭放到林煜手里周育英就继续忙碌。

饭菜温和热度传到手掌,林煜迈着步子刚到客厅,却发现客厅里早已没有了鼻涕哥哥的身影。

接下来的几天。

俩小孩没再一起玩。

东西两院就这么大,出来进去总有照面的时候,林煜见了阎晓东总是欲言又止,阎晓东只要看到林煜就把脸扭到一边。

他才不要跟这个胆小的大白兔子一起玩。

不就是被大鹅撵了咬了屁股,哪能有多疼。

好吧,被大鹅咬屁股确实很疼。

比他爸打他屁股都疼……被大鹅咬确实很可怜。

那他都没在阎广义打自己的时候,出声解释——不讲义气!

虽然没再带林煜一起玩,但他还是每天准点趴在墙头上,听着喇叭里的流行歌曲看林家的清晨活动。

小敏姨跟他一样,攀比似得,明天把梳大辫子挪到了窗子地下,俩眼珠子跟着周育英来回活动。

“晓东,晚上村里放电影,你说姨穿这个好看不?”

刘晓敏年方二十八,普通个头,常言道银盘大脸,她的脸虽然没夸张到那么大,但新疆大馕撒芝麻碎似得雀斑,却密集得让人忽略她的五官。

村里待嫁的姑娘一年一茬,媒婆于大娘来来回回地登门,就只有刘晓敏是一直剩下的那个。

小敏姨那张脸阎晓东早看了多少年,她穿成什么样,阎晓东半点波澜没有,极其敷衍地道:“好看,姨你穿这个就行。”

刘晓敏一听高兴了,“成!我就穿这个了!”

隔壁的隔壁,林煜又照理念着她妈给找来的五年级英语课本,周育英每天给他布置的功课非常多,二十道数学简算题,背诵古诗,六篇小楷生字。

作业再多一个上午也写完了。

他这几天从中午开始就站在自己家门口,虽然已经有了别的小孩来主动跟他玩,但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鼻涕哥哥的家门口望,鼻涕哥哥好像打定主意不搭理他一样,他家的大黄狗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

阎晓东趴在墙头,一边跟刘晓敏说话,一边往林家看,周育英已经去了二中值班,早晨就林成勇和林煜在家,他抻着脖子往了一上午,都没瞧见想见的身影。

倒是那个兔子一样的胆小鬼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哼!

矫情鬼!

才不搭理他。

快到七点,燥热跟树上的蝉鸣一起卷土从来,马上要到跟大鸡脖子去粘知了猴的点。粘知了猴是继捡矿石之外,阎晓东第二挣钱的活动,每年夏天,他光靠这一样都能挣来他爸半个月的工资。

“阎晓东!”

“阎晓东!赖皮缠!出来粘知了猴了!”

大鸡脖子赵博已经开始在门口喊上了。

天塌了都不能耽误划拉钱的阎晓东刚要调下墙,就见隔壁的林煜痴痴地看着他,想要再次建立邦交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阎晓东又想起他管自己叫哥哥的粉白兔子摸样,一个没忍住朝林煜裂开嘴笑了下。

林煜一愣,转身就往屋里跑。

他这一跑,给阎晓东跑愣了神,院子外赵博还在喊,“阎晓东,你干嘛呢!再不出来我走了!”

“哎来了!”

阎晓东再不去管隔壁的胆小鬼,跳下墙拿上网兜带上大黄狗,一转眼就消失在村路上。

林煜拿着巧克力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鼻涕哥哥已经没了影,墙头上只剩下几簇迎风浮动的草。

电影七点开始,阎晓东早早回家,吃了他爸前一天带回家的馅饼,盘算着晚上还要请赵博吃冰棍要花掉两毛钱,他自己也要吃,那就是四毛钱,村里每次放电影都会有推车的卖棉花糖。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小卖店新上的火腿肠,他也想尝尝,这两样加一起就要一块五,阎晓东低头数了数今天抓来的知了猴,才十几个。这东西分量轻,虽然贵,但村里达昌叔还要晒干的,他今天一天岂不是白干了。

“二弟!”

阎晓东又喊来自己的护法,摸着它的头忧愁道:“咋办呢,火腿肠什么的都太贵,要不火腿肠你别吃了!这次如果不请大鸡脖子吃冰棍,下回他的矿石该不给我了。”

大黄狗痛失一根火腿肠,不满地“汪”了一声。

阎晓东见它这样,还有些舍不得,挣扎了下又道:“那给你半根行不行?你嘴太大,小口一点吃,你像我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半根火腿肠能香可久了……”

“汪!”

大黄狗汪了一声。

头顶遮下来一片光,阎广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拍了拍阎晓东脑瓜顶道:“儿子,干啥呢?”

阎晓东把身子扭到一边,不搭腔。

准确地说,从阎广义上次打他那天开始,就没怎么打理过他爸。

“好儿子,还跟爸生气呢?”阎广义把他从地上提留起来,放到膝头上,大胡子顺着他脖颈就开始扎,“几岁了还作,整天跟我大呼小叫,是想做我老子怎么地?”

“谁稀罕做你老子!”

阎晓东被胡茬扎得使劲推他爸脑袋,“我爷早死了!你放开我,我不想跟打儿子的爸说话!”

“行了你啊,别没完!”阎广义摁着阎晓东眼珠子瞪着威胁,“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哪样我说你了?矿上的车说了多少遍不能跟,上星期隔壁村还死了一个,你咋地,你是想让你爸我明年上山给你哭坟啊?”

阎晓东愣了愣,隔壁村小孩撞死那天,他也去看来着。

不大点的身躯,盖着一块塑料布,她妈妈、她奶奶哭得死去活来。

“再有,那隔壁小孩跟你们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阎晓东嘴犟。

“哪都不一样!”说着阎广义又拍了阎晓东一巴掌,“人家是大城市回来的,爹妈全是高材生,那孩子乖的你爸我说话大点声,都怕给他吓哭了,你倒好,带人去撵大车玩?你他娘的是疯了吧?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行了爸,我知道了!”

阎晓东这崽子就这点好,只要认识到是自己的错,绝对不找借口。

他道:“岁数越大越墨迹。”

阎广义站起身,“你说啥?”

“没说啥,说你墨迹!”

阎晓东蹭地跑远,以防他爸再呼他一巴掌,他转过头赐他爸一个鬼脸,咯咯笑着说:“晚上村里放电影,我要去!”

阎广义笑道:“知道闲不住你,要不你个猴崽子想去,我能跟别人换班提前回来?”

阎晓东圆咕噜的眼睛,全是期待:“你陪我去?”

阎广义:“那我回去?”

阎晓东:“别别,爸你最好,你陪我去!”

“那你能给我买冰棍吗?”

“不就冰棍么?买!爸给你买,我儿子要星星爸都给你摘下来!”

阎晓东高兴了,往他爸身上一窜,搂住他的脖子,“那我还答应给赵博买冰棍呢。”

阎广义拖着他小屁股朝院子外面走,“买呗,多大点事!”

偃旗息鼓的太阳,给乡村的夜晚镀上一层银白的光,年轻的父亲抱着儿子走在村路上,背影不断与相邻重合。

“那我还想吃棉花糖呢!”

“买!”

“火腿肠呢?”

“也卖!”

晚上六点半刚过,林煜就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他妈妈今天在学校值班不回来,他爸对着灯捣鼓些机械零件,每天六点半准时播出的动画片也完全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早上的时候,他就听鼻涕哥哥跟小敏阿姨说村里会放电影。

晚饭刚过,他们家门口就有拿着小板凳路过的人。

电影林煜没搬回西山村之前,他在幼儿园看过,爸爸妈妈也带他去电影院看过,村里放电影是个什么样,他开始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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