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程嵘，你过来。”
十几分钟过去，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他循声望去，方秦在向他招手。
简芯微低着头闷不作声，脑边充斥着半分钟前方秦的训话。大多是说李芸慧，一些不足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悄么声的听了会，正等着方秦搬出一大筐数落她的话，但未果。
等到程嵘举步上前和她们并列一排。余光瞥到右手边蓝白色相间的球鞋，帆布面上印着道灰印。
目光无意中轻扫过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上午被他拉过的手臂右侧灼热起来。
简芯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身边的人，思绪强制拉回到方秦正在说的话上。
“对于你们初次接触小品的人来说，这部剧是有些难度。但我也是看在你们组占着咱们班两大尖子生的份上，仔细考虑之后才放手给你们拿去排练...”
方秦说到一半，习惯性的拿手推了推眼镜，镜面反射出天花板上的灯光，有点晃眼。
“...这周的小品汇演，不仅是咱们班班几个老师要看。校长和主任也点名要来我们班观看演出，所以你们都给我上点心！”
“都要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来。”方秦的视线游走来去，最后落到正对面站着的人身上，“简芯，尤其是你。”
他沉吟片刻，实在很难评价她的好坏。她性子内敛安静，原本就不太适合做这行。表演他看了以后，刚入门的水平，却发现简芯身上暗藏着的一股子倔劲让他无法忽视。
要知道，天赋对于一个人来说很奢侈。努力，就是成功路上的敲门砖。
不过，简芯以后会不会成为演员方秦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但眼下...
他目光定了定，当即决断，“程嵘，你专业能力强，有空多帮帮她。”
刚被方秦直接点了名的简芯还未回过神来，对方又抛过来一记重磅炸弹。
“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方秦收起面前的一摞参考书，走过程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后面那句话没有听到的简芯，脸已经烫的可以摊鸡蛋饼了。
为什么那句嘱托听起来怪怪的？
不能怪她想歪，耳边很快传来左侧那人的回答，“好，您放心。”
绯红涨到耳朵根，她的脚步已然僵住。
程嵘看着少女小巧泛红的耳垂，不自觉侧过眼。
“你跟我过来。”
简芯头脑风暴还未完全消化，那人已抢先迈开步子，吩咐她跟上。
不可置否的转过身，右边有个人影飞快的跑上前。
拦住他俩的去路，“既然是去排练，也带我一起吧。”李芸慧压抑的嗓音里带着些恳求。
“你已经很好了。”程嵘的目光未及她，只伸手拎过简芯的衣领让她快点，“简芯和你相比，她还什么都不会。”
李芸慧死死抵住下唇，这话乍一听像是恭维。可实际上，不就是不想让她也跟着去的借口吗。
没来得及顾上李芸慧，简芯便被他一路带到隔壁的排练场。
这间相较于她们上课的那间，场地稍微小些。中间立着个圆台，想必是之前刚做过自我介绍之类的，或者演讲的练习。
两个人站在里面，显得异常空旷。从镜子里看，简芯独自一人站着，更显单薄。
“啪！”的一声，门被人从里带上。
简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们就做练习，没必要...关门吧。”
真不是她想入非非，而是思绪已经不听使唤了。
程嵘对她的控诉直接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找了中间的一块空地绕腿坐下。
翻开台词书，头也没抬，“过来。”
简芯小步走到他身侧，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不敢凑太近，实则是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这是谁写的？”程嵘转过头，半晌眉头推成“川”字。
“你还能再坐远一点吗？”他盯了会两人之间斗大的缝隙，都能再塞下一个人。语气很不悦，“怕我吃了你？”
那...就移一移。
说是移动，简芯浑身的肌理组织都在抵抗那人强大的气场，以及从胸口传来的如鼓轰鸣的震动声，随着距离缩短渐渐增强。
“哎！...”
简芯还来不及反应，那人的耐心已经见底。顺势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往跟前一带。
她以一个极不好看的姿势伏在了他的腿上。语言能力，行为能力，思考能力，统统瘫痪。
“还不起来？”声音不大不小，震得她心口发慌。
她反射性的弹起身子坐好，“对不起对不起...”
真是变着法的在他面前出洋相啊...
之前被俞树秋胡乱促和的讨教，变成了现实。
片刻插曲过后，简芯瞄到被他紧攥在手里的台词书。她伸过手去在那句话下面点了点，“你问这个？”
闹剧的余韵还未散去，程嵘的心思散得七七八八。侧眉，少女望向他的那双眼
星光熠熠，含羞晕红。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沙哑低沉，在寂静的空气中绽放，“从哪抄来的？”
就连他自己都感觉意外，竟不自觉的把音量放轻了几个度。
“什么啊。”简芯泄气的收回动作，“这是我自己写的。”
半晌，未等到那人搭话。她又加了句，“我虽然表演不是很行，但揣摩人物角色还是可以的。”
不错。那段话是对如意这个角色的细致探究，心理活动以及生活背景每一句都十分详尽。和如成的兄妹之情，和小葵激烈争吵时的愤恨，以及哥哥被小葵埋冤时的心疼，都一一做了注释。
但这话，并没有让程嵘的脸部表情掀起波澜。循声反问道，“你既然了解如意，为什么还演得一塌糊涂。”
他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简芯撇过头去，眼神没入镜子里坐着的两人。心头渐涌上暖意，瞬间怅然若失，“了解是一回事，诠释是另外一回事。”
“我做不到二者合二为一。”
尤其是，面对你。
话音刚落，“简芯。”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这时候，他的声音似乎格外好听。
她一震，回望过去，那人缓缓合上书页，语气淡然而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你错了。”
“现实赋予了你这样的权利，为什么不能让她鲜活的存在一回。”
简芯茫然，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在持续地跳动着：“如意虽然是虚构的，但你不是。你可以代替她倾诉她生活的种种，让她成为一个现实的存在，就是我们对所诠释人物最好的理解和尊重。”
排练场空气中的粉尘霎时间静止，他周身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淡淡吐出的几句话，正不知不觉丝丝扣响她的心弦。
如果要问她，是因为什么对一个人如此着迷。简芯会想到这个午后——
风吹得悠然，阳光不算刺眼。排练场空无一人，眼前这个人循循善诱，覆盖住她整个目光的空白地带。
独他一人，心有不凡，而光芒万丈。
“简芯…”程嵘合上书页，“不要开小猜。”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实在是他给人的震慑力太大，简芯摸上自己频繁跳动的小心脏。
这样下去的话，会不会骤停啊…
“我们等下来试一遍，就我和你之间见面交流的那一幕。”程嵘十分尽责的完成老师交代下来的任务，严格又不失风度。
简芯顶着强大的心理压力，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单独彩排。
慢慢的，她惊讶地发现。那些话，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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