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走道比较暗，她寻摸了半天才找到短信上标明的排练场地点。推开门，李芸慧正挨着程嵘坐着，两个人说着什么。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简芯抿唇轻声说。
见她来了，李芸慧显得有些拘谨的站起身，“简芯，快过来。”语气亲昵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迈开步子，程嵘依背靠在镜子上，低垂着眼，神色难辨。
“咱们先一起排一遍吧。”李芸慧提议，随即扯了扯程嵘的衣袖，叫了声他的名字示意他可以开始。
简芯把那个动作收入眼底，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除了拥抱以外，排练进行的很顺利。
没有简芯戏份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看，台上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注视以及配合的默契程度，无一不在证明着她是一个外人。
就如同戏里的角色那般，和现在她的处境不谋而合。
接下来的几幕，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那个小葵心中愤懑打向如意脸上的一巴掌，同样彻底打醒了她。
为了舞台真实性，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个巴掌是真打，之前每次排练也都是如此。这出戏李芸慧需要掌握好力道，简芯只需要配合她的掌风稍稍侧过脸，不仅不会打疼，舞台效果也会更加真实。
巴掌抬起来的刹那，简芯恍惚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情感。
那个微小的保险动作，没有来得及实施。
李芸慧的巴掌在意料之中落下。瞬间，来自于左脸颊的烧灼感，汇聚成一种理直气壮的承受欲。
思绪还未散，被她用身体挡在身后的那人眼眸兀得收紧，把她拉过转身，“你在想什么，巴掌下来了不知道躲吗？”
那语气中，她竟然破天荒的听出了几分着急和不忍。
李芸慧当场傻了眼，错愕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巴掌靠近脸颊的时候她有意放轻了些，可冲击力和覆盖度依旧不小，足以让她的脸印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简芯怔怔的看他，似乎那一巴掌还未让她缓过神来。耳鸣声渐渐收拢，眼前人嘴形的频繁跳动也渐渐有了声响。
他好看的剑眉聚拢成线，眉间蹙成小川。眸光里闪现着她从来不曾看见过的情绪，话语沾染怒意，简芯倒听得平静。
责难过后，听见他说：“李芸慧你先回去，我带她去医务室。”
“既然和我脱不开关系，要不我带她去吧。”她坚持要求。
程嵘走到镜子前的木质座位上，拿起自己和简芯的背包，理由情有可原，“我正好要去医务室拿点药，顺路。”
“走吧。”他瞥了眼简芯，冷淡甩下两个字。
晚间是最佳的排练时间，安静少打扰。也有一些同学跟他们一样，刚刚排练完。从排练场到医务室要经过几个拐角，和一大片空地。
路上的人多了起来，简芯下意识用手遮住左脸，伪装成牙疼。
余韵过后，她有点心虚的望向前面那人的背影。和那次在排练场不欢而散的背影重合——
一步并作两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上前牵住他堆积在手肘的白色衣袖，扯了扯，“程嵘...”
雕刻精致的侧脸转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冷漠。挑眉，就像在用表情询问她“干什么？”
“我...”她其实是想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忘记躲开。
但这样，肯定会遭到他的白眼。还没想好措辞，被迎面而来的一声招呼打断。
“你们也在啊。”徐扬和俞树秋从对面走过来，看起来也刚从排练场出来，手里拎着几个道具。
简芯捂脸笑。
程嵘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高居于千里之外，不动声色的把打招呼的机会让给简芯。
“我们刚刚排练完，现在也准备回去了。”简芯捂脸说，还好天黑，但愿他们看不出来吧。
“那刚好，一起走吧。”徐扬提议道。
俞树秋拉过简芯的胳膊，“真是巧了。”
简芯陷入为难，索性准备说明缘由。就听见身边一个不大不小的音量飘过来，“我们还有事，不顺路。”
徐扬也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进了几步，“什么事？”
简芯缩缩脖子，覆在脸上的手捂得更紧。
怕什么来什么。
徐扬这时候侧过脸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偏偏他机灵劲儿又犯了，眼神晶亮的盯着她左手，“简芯，你脸怎么了？”
俞树秋疑惑着，视线随之落到她脸上，往前走了几步正视道，“把手拿下来我看看。”
简芯无奈，在四只探寻的目光下，默默把手拿下来。低垂着眼睑，因为难为情脸颊越发红得透亮。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赫然印在脸上。
“天哪，你们俩打架了？”俞树秋把目光递给程嵘，对方表示没有接到信号。
徐扬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好友，那意思是，“追不上也别报复人家啊。”
随即就吃了对面踢过来的一记无影脚，冷冽寒彻，“你那什么眼神？”
“排练事故，不小心弄的。”他随即解释。
两人同时望向简芯，后者狠狠点头。
俞树秋还想说点什么，被程嵘打断。
他说，“要是还想让她明天也顶着巴掌印上课，就再多聊几句。”
徐扬默默侧过身子，他哪敢，那个眼神恨不得就想他们俩原地消失才好呢。俞树秋虽然没问清详情，但也得让她先去处理伤口。
语毕，程嵘利索的拉过她垂在右侧的手腕，从俩人面前经过。
“这两个人...啧...”
俞树秋推他的手肘，“干嘛笑得那么猥琐。”
徐扬一脸意味深长，抬头望天，“没什么，就是月光真好啊。”
庆幸的是，医务室现在还开着门。
简芯拿着校医阿姨给的冰袋，捂在脸上往回走。
路上程嵘一句话也没说，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再走慢点，寝室就要关门了。”简芯正胡思乱想着，程嵘的话吓得她一激灵。
走在他身边，有些拘谨。夜深人静，程嵘绝世独立的清冷气质实在太过强大，她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却始终无法开口。
“明天晚上也是七点，别再迟到。”
简芯低头“嗯。”了一声，敷着冰袋，她说话的声音咬字不清，“今天谢谢你，麻烦你还陪我跑一趟。”
真是过意不去。
程嵘只轻轻瞥她一眼，不带任何表情的说，“知道麻烦别人，下次就小心点。”
简芯陡然间愣住，她无法解释，更加无法说明。
巴掌落下来的当场，那些舞台技巧全被抛诸脑后，她甚至从未想过要躲开。
可这应该怎么解释，就连简芯自己也不曾反应过来。或许是她真正开始明白了，如意对哥哥的感情。
又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想要证明自己的不同。
在场上，她不是一个外人。
简芯沉默着看向身边，平静如水的面容。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可笑。
不论怎么做，他好像都远在千山万里，无法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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