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寒还能怎么说,也摸不清对方的真面,便出去唤来月赦,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并吩咐下人前去收拾屋子。月赦只警醒其没摸清底细前不要说不好的话,毕竟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是无数前辈以血换来的教训。
他若是皇宫里派来监视传消息的,那皇帝希望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呢?还是另有所图?
翌日清早,从未起那么早的主君被一众更衣仆人围绕着昏昏欲睡,穿着繁琐而井然有序。
“好了吗?”慕容遥早倚在游廊的尽头说道,“此刻正值众官上朝时,道路拥堵,你再不走,就要迟到罚一季俸禄了。”
易子寒道:“我好了,走吧。”
说罢,刚要走,却被慕容遥叫住了。
易子寒道:“怎么了?是哪里没弄好?”
慕容遥道:“你这是准备上朝打架?”
易子寒这才反应过来,由于常年出门带剑的习惯,他手里还提着剑呢,于是将剑交给底下的人,故随慕容遥上车去。
出门时天还暗着,至宫门时天边擦出橙色的黎明。金碧辉煌,如同圣地,白墙金砖,气质脱俗。碧瓦朱甍,岌岌兮而瞻朝霞;玉雕木饰,镳镳兮貌降春花。
慕容遥停下马车,让易子寒下来,道:“前面就是大殿,下朝门口找我。”
易子寒应着,自是进入宫门里去向殿里走。
大殿上方,刻着三个大字“锦成殿”。
易子寒心想道:当今圣上,当视“锦”若珍宝。听闻如今皇后乃“锦”姓,或与此有关。
迈入正殿,早已经站满了人,个个都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昂首挺胸,似乎不容让步。
“…………”
未几,熟悉的身影悄然“飘”到他面前。
陈述之恭敬一礼,道:“易公子,不如,随着小官来?”
易子寒回礼,陈述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随我来。”
说罢,带着易子寒走进人群去。
人群中,不断有人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新人”。
有的看了两眼,便又回过头去跟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陈述之让其与自己站在一起,小声嘱咐易子寒道:“陛下过来后,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如今你未及弱冠,无权在朝上谈说论道,所以务必谨慎行事,不说不问与家国政事无关之言。若是触怒万岁,那可是要引来不便的。”
说罢,又向易子寒介绍首排的一人道:“此人名唤公清弦,字横秋,是当朝君辅相国,颇受陛下重视。若公子有意,下来可去相府拜见。大家将来都是国之重臣,有点交集,非聚非散,自然最好。”
易子寒抬眼望去,便见那人身着紫色官服,身材高挑,样貌不算平庸,略侧头与身后的某位官员细声交流着,眼角尖锐,眼神锋芒。
到此处,便见几位中官自门里进来,诸官见此立刻一跪三叩。
“万岁临朝!”
易子寒再抬头站直时,只见来人早已落座龙椅,冕旒顾金尊北辰,江山首拥天揽地,傲姿威态,尊神赤目,春露秋霜下覆其掌,陟罚臧否上视其唇。
大祯国,政和三十五年,承康帝于节昱崩,谥号祯和皇帝,其嫡长子太子于贤即位,改年号为宣和,封号绥熙帝。
易子寒无心听在站各位所谓的“心系众生”,话是说的人话,事是说的人事,就是其政论颇多,难以辨别。
易子寒:“………………”
心道:我这么多年的文可谓是白修……终是孤陋寡闻,国内国外之事,到底不是能够随意揽入耳底的…………
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之事,在奇妙的瞬间拥挤进入大脑。
“启禀陛下,江南水灾日益严重,百姓苦不堪言,江南的粮仓已经空了,那外面来的商贩更是把粮食价抬了几成,今年水多丰收本来就不好,百姓的兜里可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啊。”
绥熙帝放下手中的卷轴,揉着眉心道:“江南大巡抚呢?他去干嘛了?”
“回陛下,巡抚也是无能为力,库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千蘋柳大人惟望陛下能动用举国之力,助力百姓渡过难关。”
绥熙帝闻言道:“举国之力…………”
官员连忙跪道:“臣惶恐,闻江南,人流离,屋瓦漏,田稼死,水没膝,足溃烂,疫戮生。若此刻再不为所动,那是让天下的百姓寒心,让满朝忠臣寒心。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生命重于万钱万财!”
“可若此刻贸然动用国库以及调度京内人员怕是会使天下人惶恐”有一位站出来道,“天下人惶恐,则四处奔走,治安乱而国内虚,歹徒胜而黎民苦。”
“王基儒大人想象力未必太过超前”那官员起身道,“这两件事谁先谁后,是否已经发生,王大人难道不知道?”
“哦?霍汐蓉大人难道忘了先朝的前车之鉴?”王基儒反驳道,“为一镇丢掉一国,是不值当。”
霍汐蓉冷笑道:“救一镇是否一定会使百姓心悦诚服?救一镇是否一定会使天下大乱?谁是绝对?王大人,做人臣,当分清主次先后,裨益减损,若只晓得死守那三两白银二两黄金,总会有一日,你将一无所有。”
王基儒面朝这头顶上一记重棒,便跪下来劝说陛下道:“陛下,焱地四面无山,终日烈阳当空,平日里降雨天极少,为何突发大水?若不查清缘由,胡乱投入国力,怕事至最后一场空,牵连国运啊!”
“难道你想让他们死吗??!!!”霍汐蓉勃然大怒,面对此刻的敌人大声追问。
绥熙帝一拳砸在扶手之上道:“焱地水灾,救不救?你们为救不救都给朕上奏十来本折子。竟然没人问我,没人告诉朕该怎么救??”
王基儒再次说道:“此事蹊跷,唯愿陛下彻查!”
“你闭嘴!”绥熙帝站起身来指着王基儒道,“查什么?朕从哪里查?我还想查查皖芷里面呢!你怎么不去?空口说白话,青天白日,怕鬼怕神,你是在质疑朕?还是在质疑朝廷?”
“够了,朕今日便派人带着灾粮前去探查,朕还不信,几万民众,是朕救不回来的!”
百官见状,也就无人再提此事。
绥熙身边的中官便上前去与其耳语一阵。绥熙在中官的指示下,望了底下一圈,终于将目光投在陈述之身边的人身上。
他对中官微微颔首。
中官拿了旨意,上前来道:“文定文安侯爵之子易子寒接旨。”
易子寒闻言便走到台阶前,绥熙帝看着这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笑。
他微微一抬头,便才看见金椅后面似有一个屏障,屏风后面隐隐约约还坐了一位女子,只见她也向易子寒颔首,手上接过侍婢送来的手本。她坐得极端正,英姿不下绥熙,却因隔着浆纸屏风难以看清容貌。
中官将手里的卷轴递给他,道:“宣,宣和十年,封文定侯爵易乞文安太府寺卿兼二品诰命蓝桥长子易子寒承父侯爵之位,封巡抚之责行政皖芷州。”
易子寒:“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若是借着宗门爬上来的人,也顶多算个下级官员。就算你是皇门贵族,想要继承家中之位,也要通过重重考核才能顺利继承,没有谁那么轻轻松松就到这么高的位置的。
但他不是意外,也不是意料之外,对于他来说,这是意料之中。
“皇妃娘娘!不能进去!”
“皇妃娘娘!不能进去啊!”
“皇妃娘娘……!”
只听背门处传来几声惊呼,中官快步上前在陛下前小声说了些什么。幕布后的女子单手将厚重的书页一合,纸面撞击的声音让侍婢俯下身去低声劝慰。
“散朝!”中官喊道。
众人:“………………”
陈述之摇头道:“走吧,既然都散了,便回去歇息下来。”
易子寒附和完陈述之,对其前些日子对府上的照顾多加感谢后,各自散去。
大殿外侧门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易子寒回头便撞上一张笑盈盈的脸,他似乎年事已高,满头白发:“大人?”
“哦!你是小易小蓝他们的儿子啊!”那官员拿着手板恍然大悟似的道。
易子寒道:“是的,大人怎么称呼?”
“老身姓宋名飒,与你父亲是忘年之交”宋飒抬起手来,晃了两晃,道:“诶,老身记得,你叫什么……叫什么……子寒对吧?!”
易子寒道:“是。”
“哎哟,哎呦”宋飒转过身去,对着那边的人群喊道,“老秦啊!老秦啊!快过来,快过来。”
“来了来了,干什么这是,你老头一天事多的很,这人那么多你喊什么叫人看了丢脸……”答着话从人群中冲出来另一个看官员,道,“怎么吗?你又饿了?”
“不是不是这回不是,你……你瞧瞧,这是谁啊?”宋飒道。
那官员定眼瞧了一眼易子寒,摸着胡子道:“嘶……我总觉得,有点熟悉啊……”
易子寒:“……”
“哦!”那看官员也像恍然大悟似的,道,“这这这……是刚刚那位……”
“哎呀!”宋飒捅了那老秦一下,道:“你真是人老不中用,你又在朝上睡着了吗?易子寒啊,易岂和蓝姑娘的儿子!”
老秦惊喜道:“哎哟!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啊,你……你踢我干嘛?!”
宋飒撤回一条腿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回去让你厨房给你多做几顿饭啊,去去去……饭桶…………”
老秦道:“我话还没给子寒说完呐!”
宋飒不再与其纠缠。
易子寒道:“我还不知道秦前辈大名。”
宋飒道:“老秦啊!他就叫秦幕,我们都叫他老秦。”
易子寒恭敬道:“秦幕大人。”
“别别别”秦幕忙说道,“大家熟得很,不必行此大礼。”
“我托你父母之命,将来在这乱堂里照拂你”宋飒回头见四处无人说道,“我欣赏你父亲母亲的行事才华,受过他们的庇佑,才得以走天今日这块田地。”
“…………”
“你且记着,你所看见的,听见的,相信的,或许都是一层伪纱。”
学医前我是心高气傲,学医后我是生死难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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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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