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精准而麻木地向前运行。
手机回到了元一诺手里，乔映绾甚至没有再检查过。那场险些掀起滔天巨浪的“录音门”事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易抹去，网络上找不到任何痕迹，生活中也无人再提起。
但元一诺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变得更加安静，更加……顺从。那种顺从不再是带着撒娇和依赖的黏腻，而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她不再需要乔映绾明确的指令，就能提前预判并满足对方所有的需求——温度刚好的水，恰到好处的光线，沉默的陪伴，以及在乔映绾目光扫过来时，迅速收敛起所有可能引起不悦的情绪。
她像一件被精心调试过的乐器，只为乔映绾一人演奏。
乔映绾似乎很享受这种绝对的“和谐”。她不再需要耗费心神去“规训”，元一诺已经自己将自己打磨成了最契合她的形状。她甚至会偶尔流露出一点近乎“仁慈”的温和，比如在元一诺对着窗外发呆时，破天荒地提议：“想出去走走吗？”
元一诺会立刻收回目光，摇摇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顺的笑容：“不用了，映绾姐，在家里就很好。”
她不敢再要任何“自由”，哪怕是被允许的。
这天下午，乔映绾在书房开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元一诺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着一本翻了几页就再也看不进去的书。
阳光很好，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暖意。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手机上。屏幕漆黑，映出她模糊而苍白的倒影。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解锁，指尖悬在一个加密相册的图标上。那里面，藏着那张唯一的、乔映绾熟睡时的侧脸。是她很久以前，在某个同样阳光很好的清晨，偷偷拍下的。
当时的心情，是带着点窃喜的、甜蜜的占有。
现在，只剩下沉重的、冰凉的负累。
她盯着那个图标，指尖微微颤抖。删除吗？像处理掉那个账号一样，彻底抹去这最后一点不该存在的“私藏”？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书房门开了。
乔映绾走了出来，会议似乎结束了。她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径直走向厨房去倒水。
元一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锁屏，将手机屏幕扣在地毯上，心脏狂跳。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乔映绾有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举动。
乔映绾端着水杯走过来，脚步在她面前停下。
元一诺的呼吸屏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
头顶传来乔映绾平淡的声音：“晚上想吃什么？”
元一诺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都可以，映绾姐决定就好。”
没有回应。
元一诺能感觉到乔映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那目光像有重量，压得她抬不起头。
几秒后，乔映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玩味：
“这么紧张做什么？”
元一诺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乔映绾蹲了下来，与坐在地毯上的她平视。她的目光扫过元一诺微微颤抖的睫毛，掠过她扣在手机上的、指节发白的手，最后，定格在她强行镇定却依旧泄露了仓惶的眼睛上。
“我又不会吃了你。”
乔映绾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点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轻轻捏了捏元一诺冰凉的脸颊。
“放松点。”
她站起身，没再看她，转身离开了客厅。
元一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缓缓松开扣着手机的手。掌心一片湿冷的汗。
乔映绾没有追究。
可她比追究更让人恐惧。
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她的恐惧，知道她的伪装，知道她手机里可能藏着的东西。她只是不说，不动，像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冷眼看着猎物在无形的丝线上徒劳挣扎。
元一诺慢慢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个加密相册。
乔映绾沉睡的侧脸，在屏幕上安静地展开。光线柔和，轮廓美好。
她看了很久，然后，抬起手指，悬在“删除”选项上。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照片消失了。
连同她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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