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赏了李双喜,乔溪云带着满脸喜色的如意等人回屋子。
如意高兴不已,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一面问道:“小主,皇上赏赐这些要放在哪里?”
“就放在书房那边。”乔溪云道,\"让膳房那边送些早膳过来吧,我饿了。”
“奴才这就去,小主爱吃什么,要酸的甜的辣的咸的,要清粥小菜还是饽饽点心?”李福全乐滋滋地说道,脸上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
如意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李公公,您还会贯口啊,你这张嘴到底有多少本事?”
李福全嘿嘿笑道:“小的就指望这嘴皮子功夫,不像如意姐姐,能文能武,既能做女红,身手也不错。”
他这句话说的俏皮,绿腊等人都被逗笑了。
乔溪云靠在引枕上,这软绵绵的引枕带着菊花香味,让乔溪云心情舒畅不少,她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如意身手不错?”
李福全坏笑地看了眼如意,”如意姐姐平时掐人的功夫那是快准狠,一看就是练家子,这身手奴才觉得可比宫里侍卫们好多了。”
“好你个李福全,把我也编排上了。”如意炸了毛,伸出手要掐李福全。
李福全跟抹了油的耗子似的,一溜烟就走了。
“小主等着,奴才这就去传膳。”
如意扑了个空,又好气又好笑,冲李福全道:“你跑,回头你还不得回来!”
乔溪云见惯了她先前沉稳的样子,如今见到这一幕,才知道如意也有活泼开朗的一面,她想了想,也是,先前原身病歪歪,绛雪轩愁云惨雾的,谁能高兴?
眼下情况好了,如意自然也比先前开朗。
“奴才菩萨保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菩萨保站着,马蹄扣也没放下,只是抱拳弯了弯腰。
皇帝坐在御案后,将手上一本折子啪地一下放在案上,“菩大人,温尚书可又上折子弹劾你手下兵营人数不清晰!”
菩萨保心里一跳,心里骂了句温七十这老匹夫,虎着脸抱拳道:“皇上明察,人数之事去年已经清查过,何况兵书上记载清晰,怎会有误?”
“是吗?”皇帝心里一怒,菩萨保手下吃空饷的事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名义上三万人,实际上手下只怕连一半都不到,“可温七十言之凿凿,还说你手下士兵中有不少其实是户下人来填充名额。”
“荒唐,这怎么可能?”菩萨保脸色越发黑,“皇上,奴才对咱们大清忠心耿耿,先皇又钦点奴才为辅政大臣,着奴才掌管镶黄旗镶白旗二旗兵力,这般重视,奴才百死不能报,怎么会做出这等黑心烂肺之事!”
皇帝脸上神色有些松动,菩萨保见状,又赶紧趁热打铁,“皇上,温尚书这是嫉恨奴才弹劾他们户部发放粮草不及时,夹私报复,皇上不可轻信此人言语。”
李双喜捧着一盏茶上来。
皇帝不言语,捧起团龙茶盅,轻轻掀开茶盖,慢慢地拂去上面的茶叶,那淡淡的茶香就蔓延开来。
乾清宫内沉香从掐丝珐琅番莲纹龙耳炉中升出,那袅袅的烟线似断似续。
菩萨保手心里不知觉生出些冷汗。
虽然他瞧不起小皇帝,只觉得小皇帝是捡了个便宜,因为隆庆太子荒淫无道,先皇临终时后继无人才挑选了小皇帝为储君。
但皇帝终究是皇帝,就如同老虎再小也终究是老虎一样。
再凶猛的财狼,瞧见小老虎也得惧怕。
皇帝莫非是想借这次的事发威吧,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登基六年,一直不温不火,好似没什么脾气,但难保今日不会拿他开刀。
菩萨保心里忐忑。
终于,皇帝放下茶盅,对菩萨保道:“菩爱卿,朕当然是信得过你的,这折子朕会留中不发。”
菩萨保松了口气,脸上神色都好了些。
“不过,”皇帝抬起眼皮,单薄得眼皮下一双眼眸十分清厉,“粮草数额只怕有待商榷。“
“奴才明白,”菩萨保会意,连忙道:“说起来也是奴才糊涂,奴才是想着蒙古那边今年年初不太平,便有心想多囤些粮草,以逸待劳,免得若是战事起了,筹措粮草措手不及。”
“嗯。”皇帝心里冷笑,面上还是和气模样,“你是老将军,想得自是周到,但温大人也有他的难为之处,何况国库这几年着实不充裕,去年直隶干旱,朝廷还得拨下粮草跟赈灾银,如今国库里不知剩下多少钱银,菩爱卿也得体恤。”
“是,奴才明白了。”
菩萨保连声答应。
皇帝见状,点点头,菩萨保便识趣告辞。
出了乾清宫,一阵风吹过,后背传来隐隐寒意,菩萨保这才发现自己在里面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会子已经忘记自己今日陛见皇帝的目的,是为了弹劾温七十了。
皇帝又如法炮制了温七十,果然体体面面将这件事解决,还让两人都觉得皇帝是个好人,菩萨保/温七十是个老匹夫!
“皇上,您休息下吧,一早您就忙到现在。”
李双喜拿着扇子给皇帝打扇,宫内摆了几个冰盆,徐徐凉意吹来,皇帝眉头都舒展开了,他背着手站起身来,“李双喜,朕今儿个忙是忙,可朕心里高兴。”
“奴才也替您高兴,您可真是聪明,菩大人跟温尚书都被您玩的团团转。”
李双喜从心里为皇帝高兴。
他是伺候皇帝长大的,也看着皇帝登基,自然知道皇帝有多不易。
早几年皇帝还小的时候,菩萨保跟温七十哪里把皇帝放在眼里,便是太后,那也是想给皇帝送人就送人,根本不允许皇帝拒绝。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你别吹捧朕,朕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点进步而已,菩萨保跟温七十没这么简单。”
就拿这回菩萨保的事来说,满朝文武都知道菩萨保喝兵血吃空饷,可如果皇帝真要查,最后绝对查不出什么来。
皇帝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欲速则不达”,唇角勾起。
他不急。
“啪——”
“当啷——”
回了钟粹宫后,刘常在就听得前面不住地传来瓷器砸碎的声响。
称心去提了食盒回来,摆膳的时候听到前面动静,都不禁一抖,刘常在面色如常,抬眼看了她一眼。
称心会意,低声道:“常在,奴才去打听了,听说昨晚上是乔答应给皇上磨墨,听说把皇上哄得高兴了,跟皇上说要学写字。”
“写字?”刘常在一字字地说道,眉眼露出深思。
“是,皇上赏她原来是乔答应自己求的,根本不值得一提。”称心道:“奴才想,乔答应是因为之前被人笑话过不识字,所以才想学写字,一雪前耻。”
刘常在嗯了一声,看向吉菊:“你觉得呢?”
称心一愣,浑身血液都仿佛涨到了脸上,一下子满脸红成了猪肝色,可刘常在却仿佛没瞧见。
吉菊得意地看了称心一眼,挤了称心肩膀一下,“奴才以为,乔答应这算计的好啊。”
“怎么说?”刘常在问道。
吉菊道:“您想想,若是她跟皇上要什么金银财宝,珠宝首饰,皇上肯定不吃惊,只觉得她庸俗,可她要学写字,这听上去就不同了,皇上这不就特地叫人送了字帖跟文房四宝过来?”
刘常在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原先我以为乔氏没什么算计,还当自己是想错了,没想到……”
“小主您是看错了人了。”吉菊道:“要奴才说,乔答应分明心机重的很,她那日给您求情,分明是故意想要装善良,还想落下您一个人情,谁知道出了事,就把您记恨上了。这道理上哪里说去。”
刘常在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当日下雨,也没人看着,她便是起来自己回绛雪轩,难道成贵人能拿她怎么样呢?非得把自己弄病了,搞个苦肉计,如今阖宫上下都当我是白眼狼。”
“小主您受委屈了。”吉菊心疼不已。
“小主,奴才看,乔答应也得意不了多久。”称心连忙说道。
刘常在眼里露出一丝诧异,抬头看向她,“怎么这么说?”
称心抓住机会,迫不及待地说道:\"您想啊,皇上的万寿节下个月可就到了,这乔答应先前病歪歪的,没准备什么,而且手上紧,想置办些名贵礼物也难办得到。等万寿节,后宫妃嫔都送给皇上厚礼,乔答应的礼物拿不出手,您想想皇上会怎么看乔答应?”
刘常在思考片刻,脸上露出个笑容。
她指了桌上一盘羊肉烧麦,“辛苦你了,这烧麦赏给你了。”
“多谢小主。”称心喜滋滋地说道,还故意瞪了吉菊一眼。
刘常在看在眼皮,也不说破。
她可不希望手下人和睦相处,只有她们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才能不断地为她想办法,让她能够得宠。
刘常在握紧了手,尖锐的指甲套刺入掌心,那隐隐的刺痛反而让她更加兴奋。
她就不信,自己这辈子不能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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