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和楼下那群工作人员并无两样。都会让她紧张,让她厌烦,让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她移开视线,用力闭了闭眼。余光扫到餐桌上倒扣的手机,一条手机链轻轻晃动着,链坠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金属小兔,手捧着一朵山茶花。
兔子和山茶花。
山茶花……Camellia,谢纾是Camellia。
那谁是兔子?
会不会……
季桐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属兔。
她决定试探一下。
谢纾端着餐盘回来了。她将午餐在餐桌上摆好,又把餐盘送回到点餐窗口,带回两瓶矿泉水。
“给,你一上午都没喝水。”她轻声说着,耳尖微红,将刚才的话题轻巧接过。
季桐接过矿泉水,定定地看过去,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她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谢纾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后轻笑一声,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那以后送你喜欢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重新雕一个。”
——她亲手雕的,季桐在心里下结论。
——喜欢你送的,她差点脱口而出。
不行,还得再探探。
“你学珠宝设计?”她想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玉石雕刻是个什么专业。
谢纾浅笑:“不是。”
“玉石雕刻?”季桐再问。
“不是。”谢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季桐羞恼,这样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
“古代史。”在季桐即将恼羞成怒时,谢纾嘴里吐出三个字,声音清脆,格外好听。
季桐的脑子不够用了。历史专业还会学玉石雕刻吗?
“我是G大文学院历史系10届古代史的学生,姐姐。”谢纾还在笑。
1、10届?她马上大四了?可她才20岁。
“你跳级了?”季桐已经成功被带偏了。
“没有。”谢纾接着笑,那笑容很浅,笑意却很深,仿若一汪深泉,缓缓漾开。
在季桐炸毛之前,她又笑着说道:“我16岁考上大学的,姐姐,我没有跳级。”
16岁……季桐在心里计算:17,18,19,20——不对,她现在不应该已经毕业了吗?
她满脑子雾水,正要问,谢纾又轻飘飘补充一句:“大一休学了一年,所以我是10届。”
季桐恼羞成怒:她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她拿眼睛瞪她。眼尾微微上挑,一抹水光在眸内漾开,似恼非恼。
谢纾呼吸一紧,悄悄移开了目光。
她故作镇定,将筷子递过去:“姐姐,先吃饭。”
季桐:“???”
她刚刚是想干什么的来着?
“我属兔。”她突然想起来,盯着谢纾,目光灼灼:“阿纾,我属兔。”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叫谢纾“阿纾”,她想往后余生,每一天都能这样叫她。
所以她不想试探了,她要直接得到答案。
“你——”
“Camellia是我妈妈创立的。”
季桐即将问出口的话被谢纾打断,谢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眼瞧她,眼里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和我没有关系。”
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季桐难堪地僵在原地。
狼狈。她觉得自己很狼狈。
狼狈中又掺杂着羞耻。
她在干什么呢?在幻想什么?期待什么?奢求什么?
谢纾望着血色尽失的季桐,胸口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人正攥着她的心脏狠狠拧了一下。
对面那人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筷子,下唇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她应该是难过的吧?
可这些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早已说明了一切,况且——谢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季桐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
她刚刚亲口说了:“不喜欢。”
已婚直女。
这个标签像烙铁般印在季桐身上。只要她不曾亲口否认,在谢纾心里就永远是横亘天堑的四个血字。
谢纾稳住了心神,张嘴解释:“我爸爸也是属……”
话音戛然而止。
不对!
年龄不对!
谢纾猛地起身,爸爸不属兔!
所以……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Camellia商标上的兔子,不是爸爸。
——“你的名字真好,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吧?”
她突然哂笑,眸色寒凉。
季桐还未从难堪中回过神,却见谢纾猛地起身。少女浑身都在发抖,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阿纾?”季桐慌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冰凉的寒意隔着衣料传来:“你怎么了?”
谢纾缓缓移过视线,目光扫过季桐担忧的眼眸,眼神突然有了聚焦。
“我爸爸……不属兔。”她艰难地说着。
她用力抓住了季桐的手腕,声音茫然:“那谁是兔子?”
陈叔叔说,山茶花是妈妈,兔子是妈妈最爱的人。
如果兔子不是爸爸——
那会是谁?
是谁?!
二十年来建构的认知在此刻轰然坍塌,她以为就算无父无母,至少她是爸爸妈妈相爱的结晶,至少爸爸妈妈会在天上过得很幸福。
可是现在事实告诉她,她的妈妈不爱爸爸,那她是怎么来的?联姻?包养?又或者说——
不,不可以胡思乱想!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不可以将爸爸想得这样肮脏!
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她在茫然中对上季桐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温柔让她鼻尖一酸,眼泪滚滚落下。
“对不起,我的病,可能要复发了。”
她脆弱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一次,她被季桐抱在了怀里。
“没关系。”
那人轻轻拍抚她的背,耐心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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