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画室，把林小满的影子钉在画板上。她握着画笔悬在半空，调色盘里的钛白被反复搅成浅粉，像总也调不准樱花最淡的那层晕染。
“这里该加笔赭石。”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手一抖，颜料溅在画纸上，洇出个小小的污点。陆子川倚在门框上，校服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本素描本——是上周约好的，他来学画樱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林小满慌忙用纸巾去擦污点，却越擦越乱。画室是她的秘密基地，除了张老师，没人知道钥匙藏在窗台的花盆底下。
“张老师说你中午总来这儿。”他走到画板前，目光落在那片狼藉的粉色上，“其实这样也好看，像被风吹皱的花瓣。”
林小满愣住。别人总说她画的樱花太淡，少了几分热烈，只有他会说，淡粉色里藏着春天的影子。
陆子川翻开素描本，第一页是用炭笔勾勒的樱花枝桠，线条生涩却用力，像怕握不住转瞬即逝的春天。“昨天在操场练了很久，”他指尖划过纸面，“总画不出花瓣飘落的弧度。”
她接过素描本，翻到空白页，蘸了点钛白在他手背上画了片极小的花瓣：“要轻一点，像羽毛落在纸上。”他的皮肤很烫，笔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浅红，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
陆子川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牛皮纸的，边角被磨得有些毛糙。“这个，”他递过来时，耳尖比画纸上的朱砂还红，“刚才在树洞里捡到的，好像是你的。”
林小满认得那个信封。上周写了半页的信，关于猎户座的红超巨星，关于树洞里交换的便签，最后却卡在“其实我总在看你”这句话上，没敢塞进树洞。
她慌忙接过塞进画夹，指尖触到信封里硬物——是片压平的西樱晚樱，边缘带着浅红，正是他们第一次在樱花树下捡到的那种。
“画累了吗？”陆子川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张老师说，下周要填志愿表了。”
风穿过画室的窗棂，卷起几张废稿纸。林小满捏着那封信，突然想起星图上的参宿四——一千五百年前发出的光，此刻正落在他们肩头，而有些话，却像卡在喉咙里的春天，迟迟说不出口。
陆子川合上素描本时，不小心带落了夹在里面的便签，上面是用铅笔写的短句：“如果樱花能听懂人话，它会不会说，有些人比春天更值得等？”
阳光突然变得很稠，把两人的影子叠在画纸上，像幅未完成的画。林小满把那片西樱晚樱夹进他的素描本，轻声说：“其实，花瓣的弧度，和投篮时手腕转动的角度很像。”
他抬头时，眼里盛着整个春天的光。窗外的玉兰落了满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星星的匣子，而有些未寄出的信，早已把心意藏进了彼此的眼底，比任何语言都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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