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好了。”
“什、什么?”
伞面倾斜,盛辜月抬起手臂,衣袖滑落。
指尖勾下菩提子,他缓缓地睁开双眼。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珠暴突,摇曳的烛火映在他的瞳孔,一道霹雳闪过,血流自他龟裂的五官喷涌,破碎字句在血沫里蹦出:
“不、不……”
盛辜月寒声道:“不如做个死人,魂飞魄散,你便再也没有机会……”
“编排本座。”
柳上青暗道,当他们主人有慈悲心肠的,都做早死的鬼了。
“你在走神?”
柳上青立刻道:“小人知错!”
盛辜月指尖摩挲,触碰到的肌肤泛着凉意,若非死人都沉得很,真像抱了具尸身。
他本打算杀了姬影灭口。
毕竟宴会结束,他要返程回酆都仙域。再耽搁时间,让这放了他鸽子,对他说谎的蠢物逃了,此事便会没完没了的缠住他。
早死,他也早安心。
他想过姬影会反抗,会求饶,甚至有可能畏罪自戕。唯独没有预料到,人早就失去意识,昏迷在床榻间,呼吸微弱。
盛辜月颇觉好奇,查探了一番。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发现了一个足以惊天动地的秘密。
盛辜月褪去姬影腕上灵力涌动的银镯,顺手扔向一边,将人抱了回来。
他现在非常确定。
此姬影,非彼姬影。
玉阶渗出地底的寒气,似有阴鬼攀附,窃窃私语。盛辜月悠然迈步,将人放在他的床榻上,在柳上青字句斟酌的描述里,他伏在榻边,耐心地抚摸姬影的脸。
仔细确认,仅凭指腹的感触,他只摸得出骨相,大概在脑海里有了个模样。
不长皮肉的模样。
一具平平无奇的白骨骷髅。
柳上青迟疑问道:“主人,不知他是?”
“客人。”盛辜月轻声道:“酆都仙域,百年以来,最尊贵的客人。”
最尊贵的客人?
这是什么身份?
柳上青稀里糊涂地点头,称是。
衍天帝君都没让主人如此称呼,此人到底是何来头,值得最尊贵三个字?
柳上青心底迷糊极了。
他小心抬头去看,见盛辜月仍旧爱不释手,仿佛把玩稀世珍宝,连那昏沉之人指尖长短粗细,骨节生在何处,都要抚摸清晰。
因他是个后天眼盲的人,加之疑心颇重,抚摸任何东西,都做不到旁人那般有分寸。
譬如此时,身躯压低,近似拥吻一般丈量着腰身。
盛辜月低声喃喃:“怪不得兄长和他那便宜师尊都很追捧你,腰生得这么细,却摸得出暗藏的腰力……”
想来便是不动法术,功夫也很了得。
在一旁看了半晌的柳上青咽了下嗓子。
虽说主人的天阉之事外界众说纷纭,但主人并未否认过,也不曾对男女之间有过任何偏颇。
倒不如说缠着太子殿下盛负雪的时间,都比主人关注俗事要多。
是以天阉还是没阉……
柳上青也并不清楚真假。
但是今日,盛辜月表现得太诡异了。
柳上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莫非,莫非!
他家主人的意思是,这是酆都仙域未来的另一个主人吗!
柳上青抻着脖子看了看姬影病色难掩,却仍旧称得上‘美人’二字的容颜,视线又犹疑地落在盛辜月闭目含笑的脸上。
何时见过血莲修罗有这般深情。
只能说明他先前的猜测——
不!无!可!能!
四个大字砸了下来。
柳上青吓傻了。
盛辜月虽不能视物,但日常生活却并不受限,此刻也颇有闲情:“魔主荧惑的事情,记得多少,说与我听。”
虽不知为何提起那位,但柳上青并不会多问,他恭恭敬敬道:
“回主人的话,其少时求学昆山,经六载光阴,学尽一身本领。偏他不知感恩,臣服妖邪本性,屠戮学宫后叛逃,流窜去浑噩天,至此起事。”
“峥嵘半生,在阴山同彼时为真君的帝座狭路相逢,惜败,身死道消。”
“前些时日有传闻言说他出现在岳州,杀了好些人,不过此事尚且存疑。”
若是真的荧惑,行事岂会畏首畏尾?
怕又是个假扮的。
柳上青有点惋惜,古往今来大能无数,但短短几十年便能如日中天,嚣张到魔主那个地步的,仅他一人。
没死的时候,苍生都叫嚣着要他死。
待真的死了,又有人为他著作、谱曲。
一个个跳出来,说与他人生某个阶段的相遇,说他是什么秉性的人。
披着他的皮恫吓四方。
兜兜转转百年来,一个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还受关注。
盛辜月掌心轻拍,默然听完,阴森寒意愈演愈烈,像阴魂聚拢,将他冻得脸色微青。
自怀中取出珍宝匣,轻旋玉扣,弹出一粒丹药,两指捏起,抵在唇边,盛辜月先吞食了一颗,缓了片刻,他面色稍霁,又拾了一颗喂给姬影。
“当真是,可怜。”
盛辜月摩挲所谓可怜之人的鬓边,捻起一缕发丝,揉在指间,似拈花在掌,爱惜非常。
“若没有这些天材地宝吊着一口气,你我都是个要死的人。”盛辜月笑了,指腹轻蹭颤颤巍巍的睫羽,他道,“你醒了。”
反胃。
晕眩。
心脏如在喉咙里蹦跳,伴随轻微耳鸣,姬影似从云巅跌落,眼神略微发直,视线不自觉地看着男人说话的唇上。
他声音沙哑:“阁下是……?”
男人压着他的唇,嘘了一声。
“——在一切开始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人在三魂俱碎的情况下,是如何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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