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帮你拍张照片吧。”她说。
“我不拍。”他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这样你也可以留作纪念,我也想把你们记住。”松萤还是坚持。
但清夜不理解这些情绪:“没什么好纪念的,也不需要记住我。”
“怎么不需要了?每个人都值得被记住。”松萤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清夜早知道她是个硬茬,只要想干的事情无论有多困难都会坚持。
他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拍?”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副业。”松萤说,“我喜欢拍照,现在签约了一个摄影平台。”
她颇有些自豪,因为签约这个摄影平台是需要门槛的,至少她的爱好被认可了。
“然后呢,我就可以在上面上传图片,只要有人看上了,就会花钱买我的版权,这样我就能挣钱了。”她说。
“挣到了吗?”清夜问。
“挣到了呀。”松萤摸了摸鼻尖。
清夜看了看她。
她没好意思地一笑:“挣的是不多,但只要我坚持,我相信我有一天可以靠摄影挣到足够我生活的钱。”
清夜沉默半晌,松萤自己也心虚,便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个医学生,本就是伟大又不愁吃穿的职业,偏偏放弃了这些,过得这么贫苦又离经叛道。
“而且啊,我喜欢拍照又不单纯是要挣钱。”松萤为了说服他,赶紧说,“我就喜欢把每个人记录在相机里,你看我里面存的图片,有做饭的奶奶、做家务的爷爷,还有之前支教的志愿者。你看,这个就是那个给我烤土豆的小孩子,这个是孙叔叔,他当时在给小朋友住的地方加瓷砖,脸上都被蹭的都是灰,用手去抹了抹,结果脸更脏了。”
为了让他妥协,她奋力展示自己拍过的图片。这招确实有效,清夜终于不再坚持地拒绝她,把注意力落在相机上。
“我能看一眼吗?”他问。
松萤点点头,没准他看完就想能理解她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相机,明明这个相机不是很重,但他的手臂突起了青筋,好似很费力。
松萤才发现他穿的纯白色衬衫上蹭了两团很小的血迹,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
刚想问,但先因清夜的话打断了思路:“这个是什么?”
她顺着看过去,一个老人缩在大概只有五十厘米直径的桶里,全身骨头都变形了,看着有点诡异,但是老人笑得特别可爱,还比划了个“耶“。
松萤解释:“这是我在支援山区的时候遇到过最厉害的奶奶!她从小学缩骨功,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向我们展示了这项绝技,当时我们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差点准备喊120,她才笑嘻嘻地说这是她之前吃饭的家伙。”
“缩骨功?”清夜皱了皱眉,“这个对身体伤害很大。”
“是啊,奶奶现在整个胸腔都变形了,容易呼吸不畅,非常危险。所以后面国家下令废除了这项非遗,现在世界上会缩骨功的人估计不超过十个。”松萤解释。
清夜又翻下一张图片。
松萤积极地介绍:“这个爷爷今年八十多岁了,身子骨特别硬朗,还会给村里的小孩表演机械舞,跳得可厉害了,我还录了视频。”
再下一张图片是在给小孩子们念书的奶奶,她坐在摇椅上,小孩子们乖乖地围成一圈听她讲,背后柳树繁茂,他们在树荫下,阳光穿过枝叶。
“这些都是在给山区捐款的时候一路去慰问的人,山区里条件虽然艰苦,但是卧虎藏龙的,只要老人跟小孩在一起画面就很温馨。”松萤说,“不过也有不好的人,有个人从我们过去的时候就一直在我们耳边说些闲言碎语,还让我们的善款不要捐给谁谁谁,把我们当傻子一样使唤,这种人不配留在我的相机里。”
继续往下翻,图片离开山区,去了不一样的地方,背景是一片海洋,有救援艇,有潜水员,还有她与好多人的合影。
“你去潜水了?”清夜翻了几张图片,问道。
“不是,我是属于医疗急救的人。”松萤托腮,“大概就是,一直在船上等待,如果有潜水的人发生意外就捞起来带到我面前采取急救,如果没有出问题最好,但我就会在船上无所事事地待几个小时,特别无聊。”
“也是志愿活动?”清夜问。
松萤点点头,“这还是我争取来的,我特别想潜水,本来以为会有机会可以尝试,没想到整个过程只能在船上等待。不过在返程的时候听潜水员分享在海下的感受,水是蓝绿色的,植物是鲜艳的,每次下水都能有没经历过的体验,还能触碰到小海星,听他们说,有些鱼群会主动贴近人类,好像就是会变成人的形状,叫什么鲳……”
“银鳞鲳。它们会把人类视作掩体,保护自己。还有些鱼类会因为好奇接近人类。”清夜补充。
“对——你居然知道这些,你潜水过吗?”松萤问。
“嗯,潜过几次。”
“在哪?三亚吗?”
“印尼,四王岛。”
“好吧,我还没出过国呢,我连潜水都没钱——也不是没钱,就是舍不得花,纠结了很久还是放弃了,看看图片也一样。”松萤依然觉得可惜,“不过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拍的图片都太简单了所以卖不出去,如果我能潜到水下,拍下辽阔的海洋,或许就能挣到钱了。”说着自己又打消了这个想法,“算了,能潜水的前提是我有钱,我要是有钱也不缺那么一小点,陷入死循环了。”
这一番话把自己都绕晕了。
清夜随着她笑:“以后会有的,你的路还很长。”
“这话说的,谁的路不是很长呢。”松萤说。
才叹气:“只是挣钱太难了。”
清夜未语。
这些图片都是22年之前发生的事,那年她大三,从支教开始了她的志愿服务生涯。
进入23年,她的世界开始丰富起来,有奔放的草原,萧瑟的雨林,出现了很多小物种。
“这是一个保护动物的组织,那片地区位于边界线附近,所以总是有很多人非法捕捉野生动物,我们的工作内容很枯燥,每天就在那守着,杜绝有人入内,不过有时候会遇到危险,我们就联系警方处理,志愿者迅速下撤。”
清夜翻了翻图片,特地关注了树丛环境,随后问:“这片主要保护的是穿山甲?”
“对。”松萤点头,“你怎么知道?”
“竹林和灌木丛比较多,穿山甲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而且这里有半月形的坑,是典型的穿山甲觅食的痕迹。”清夜说。
“这样啊。”此前在进行志愿活动的时候没人同她介绍过这些,她只能一边走一边搜索,对很多东西一知半解。
穿山甲的鳞片有药用价值,所以总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捕捉,其后果就是破坏生态链平衡,还让病毒传播风险增加。
后面的图片是在沙漠里,烈阳下,一群淳朴的人头戴方巾,弯着腰挥舞铁锹,脚下光秃秃的,连植物也是暗黄的。
“那是我第一次去沙漠,而且是刚从森林离开直接去的,刚下飞机就看到左右两边全是荒漠,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治沙。”松萤说。
连图片的对比都很明显,从翠绿到枯黄,从湿润到干燥,明明是同片天,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
“种梭梭树?”清夜出声。
“对,有些地方会用草方格沙障。”
“这里应该只能种树。”清夜放大看了看,“太干旱了,草方格容易风化。”
“这个你也知道?”松萤惊叹他的知识面之广广。
她好奇地问:“你也去当过志愿者吗?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学的地质,恰好研究过。”清夜说。
“地质?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话题终于从松萤转到清夜身上。
大概这个人也有些反差感,他过于瘦也过于白,是文静话少的性格,她以为他会是偏文科的专业,没想到是这类跨学科、综合能力要求高的职业。
“还好。”清夜不太习惯她直勾勾的注视,眼神往侧瞥,“不是特别多。”
“你连潜水都尝试过,是不是还会其他技能?冲浪?滑雪?”
“嗯。”他很轻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
“都接触过一点。”
“……”松萤张开嘴巴,不自觉竖起大拇指,忽地又一句感慨,“你肯定很有钱。”
清夜才看着她,张了张嘴,但没说话,却流露出看着她的羡慕的神情。
松萤扫了扫他,只觉得他有毛病,想要的都有了,还有什么可羡慕她的。
但她还没想过,这个世界上总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她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她有看得见触摸得到的未来,她可以凭自己去创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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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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