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前脚开着警车窜出了市局岗亭小哥的眼皮底，后脚另一辆警车的脑袋和屁股闪着橘黄色的转向灯，慢慢地滑入市局的露天停车场。
岗亭里百无聊赖的小张打了一个悠闲的哈欠，斜眼瞥向警车的方向。
只见出去许久的李小海火急火燎地奔向办公大楼，中途脚底一滑，险些五体投地，砸出个十级伤残的毛病。
“啧，一顿操作猛如虎，月末工资两千五。”
他皱起一张脸，慢悠悠地掐下伸缩门的按钮，神闲气定地摇动手里的大蒲扇。
李小海拎着一只证物袋，在走进刑侦大队后将东西一把拍在宋域胸前，“宋队，李权志的手机。”
宋域生生受了一掌，五脏六腑差点来个乾坤大挪移。
他翻起眼皮，恶狠狠地剜了罪魁祸首一眼，却瞧见那人口干舌燥的辛苦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抓过证物袋，盯着躺在证物袋中的手机看了片刻——
手机屏幕分裂成了蜘蛛网，两边的转角直接掉了壳。
看起来承受过一场不小的人为灾难。
宋域隔着袋子捏住右侧暴露在外的开关键，压了好几次都不见手机屏幕闪动一下，纳闷地问：“这手机中弹身亡了？”
累死累活的李小海拧开玻璃杯的铁盖子，咕咚几声咽完了半杯水，这才开始把事情娓娓道来。
“李权志屁股着火地出门，与他同层的小年轻后他一步，在地上捡到了他的手机。本想叫住他，可惜他匆匆忙忙地坐电梯下去了。小年轻压根没机会交给他，就暂时替他收着了。我去他家时，那小年轻恰好在敲门，我就顺过来了。”
听完李小海的解释，宋域醍醐灌顶，“对了，李权志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四点半左右的样子。”李小海端着杯子靠近饮水机。
“四点半左右啊……”宋域琢磨了一下，“从医院徒步到星河湾大概十五分钟，他是下午快四点的样子从医院离开，时间线出入不大。”
李小海按下蓝色的出水阀，一边盯着杯中不断升高的水位线，一边对宋域说:“我调过星河湾的大门监控，他开着一辆车牌号为京A·TW537的新款大众从津贝大道朝右走了。”
“津贝大道啊，这我知道，”杨欣然一挑眉，“朝右就是我们市最出名的棺材房片区。虽说地段不好，环境也比老城区糟糕，但房价确实低。里面租住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较大——前些年就传出要进行改造的消息，那边的房价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异军突起，我都以为那边的地价至少要翻一翻时，就再也没了动静。那段时间好些付不起房租的人都睡在公园，光我就在一个月里处理了七八起纠纷案。”
李小海接完水，慢慢悠悠地绕回自己的位置，“后来好像被澄清是谣传，房价又重新跌了回去。”
“李权志往那边去干什么？”宋域想了想，“难道是见什么人？”
“以他的身份，去那边见人不相衬吧？”杨欣然眉头微蹙，“我平时都不愿意从那边走，老乱了。”
宋域瞥了正准备坐下的李小海一眼，连忙将他扯了起来，顺手把装着手机的证物袋塞进他怀里，“你去技术科找个人，看看里面的东西能不能救一下。”
李小海：“……”
堂堂一个市局的刑侦大队，难道后继无人了吗？
法医科。
今日乔宁的小助手因谈恋爱而请假，他一个人完成了对魏子平的尸检，并且打完了报告。
这时，乔宁闷着一张疲倦不堪的脸，拎着一沓刚完成的报告从办公室出来，恰好碰上了正要前往技术科的李小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立刻开口打算喊住他，“那个……谁？”
瞬间，乔宁的脑子空荡荡一片，任凭他怎么想都记不起来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一句话正好死死卡在嘴边不上不下，噎得他心梗。
他记得李小海那张脸，在上次的集体会议上见过一次，李小海在上面配合宋域做报告。
法医科与技术科各在楼梯的两侧。
李小海背对着乔宁，没注意到身后人此时尴尬的表情，大步流星地钻入技术科的大门。
眼前没了人，乔宁无奈地缩回手，现在只得他亲自带着尸检报告去刑侦大队走一趟了。
从宽敞的楼梯向下挪动身体，不出半分钟就到达了刑侦大队门口。
乔宁先观察了一番刑侦大队的情况，后抬起胳膊，在玻璃门上“噔噔噔”地敲了三下。
下一秒，收获了两个人的注目礼。
宋域扭头撞上乔宁时觉得稀奇。
送报告的差事平时都是他那个任劳任怨的小助理来干，正主亲自下场派送还是记不清何时的上一次。
乔宁靠近坐得四仰八叉没个正形的宋域，轻咳了一声，把报告递了过去，“宋队，这是魏子平的尸检报告。”
宋域稍微坐直了腰板，双手接过还残留有油墨气息的报告纸，“谢了，乔法医。”
乔宁看着宋域这番囫囵吞枣的默读，眼角一抽，觉得此人办事没规没矩。
然而，转头又想起上一桩案子的顺利侦破，感觉宋域貌似也没有这么上不得台面。
就在乔宁即将走出玻璃门时，某没规没矩的人出声突然叫住了他，“乔法医，异常毒素？”
“对。”乔宁点点头，转身看向宋域。
他觉得这个东西还是要和宋域仔细讲一下，再次走向了宋域，“在他的身体中发现的毒素。”
宋域低头端详报告，想了想问：“蝎毒吧。”
“不是，”乔宁摇头，“他的确中了蝎毒，但只是其中一种，我检验出来的是另一种。”
宋域的目光转移至乔宁脸上，陡然发觉他的眼眶里红血丝遍布，瘆人得很，“身体……注射进去的？”
“有可能，”乔宁又点点头，“他的内脏受到严重的侵蚀，肺泡内和肺间质纤维化，尤其是心脏，几乎被毒素全方位攻击。”
“怪不得，我当时就觉得即使魏子平身中蝎毒，也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就死亡。”宋域眉头蹙起，“那他是怎么中的毒？”
骤然，他想起来了手边还未看完的痕检科报告，连忙丢下手中的尸检报告，去捞过桌上之前的报告。
匆匆忙忙地翻动纸页，将纸张摧残得哗哗响。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视线停止在一张纸上。
宋域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里面的内容与他所料近乎相同——
【在注射器和血清中检测出一种未知的剧毒物质，有待进一步检查。】
乔宁顺着宋域的目光扫了一眼报告内容，也明白了魏子平的死因。
云淡风轻地说：“这种毒素与上一桩案子中检测出来的毒素几乎相同。”
宋域敏锐地捕捉到乔宁用词的严谨，“几乎？”
“我在报告中有写过，”乔宁敲了敲被宋域冷落在一边的尸检报告，“这次在毒素中没有提取到原本发现的天仙子，反而使用了一种添加在百草枯中的成分——1,1’二甲基，应该是得到过改良。”
听见百草枯的名字，宋域在心中瞬间有了轻重的掂量。
恍惚中，在他脑海里乍现出周君扬的话——
“……不过是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工具而已。”
然而，这句话在宋域耳边不断回响，声若洪钟。
“他们是用来实验的小白鼠，”倏地，宋域幽幽开口，攥住纸张的手渐渐捏紧，“有人正在用人体测试他的产品，按照每个人的死亡数据来不停更改成分。”
乔宁骇然一惊，提脚就要冲向于占办公室，“这件事必须马上上报。”
“乔法医，”宋域在乔宁再次即将踏出刑侦大队时，又一次出声喊住了他，“有多余的样本吗？”
乔宁刹住脚步，扭头错愕地凝望宋域看向他的双眼，“你是高中化学打过满分？还是有相关的从业经验？”
士可杀不可辱。
虽然被怼到哑口无言，但宋域兀自凶神恶煞地瞪向乔宁，“你就说有没有。”
“有。”
“快点给我一份。”
乔宁翻努努嘴，心不在焉地补充道：“但禁止外带。”
说完，他一溜烟，飞快跑出了宋域的视野。
宋域死死盯住乔宁消失的地方，恨不得一巴掌将乔宁那个小兔崽子拍出脑震荡。
一想到东西没捞着，他只能去钻研乔宁交给他的尸检报告，结果认真阅读了三遍，完全弄不懂化学术语。
果然——
有些事情，不会就是不会，就像他的化学不可能满分。
几分钟直达灵魂的折磨后，一通电话的到来暂时结束了这种要命的痛苦。
宋域有气无力地掏出手机。
原本以为是骗子或者骚扰电话，没想到是许飞的来电。
他的脑子霎时清醒，立刻按下接听键，“许飞，有什么消息？”
在丽格拉的酒店里，许飞站在六楼与七楼交界的楼梯口，目光瞟过楼上正在与维修人员沟通的总经理。
一本正经地说：“宋队，所有客房的电子锁都出现了失灵现象，包括七楼、八楼的房间。”
宋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果然如此，大面积撒网，由此保证高机率的存在。
宋域在庆幸发现蛛丝马迹的同时，又狐疑于对方是如何无声无息地避开所有人，甚至是逃脱监控来完成电子锁的全部破坏。
难不成是黑客使用了某种病毒？
但是，这种想法在升起的第二秒就被宋域快刀斩乱麻地扼杀了。
电子锁是靠磁卡感应，病毒怎么可能轻易侵入？
等等，好像的确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切。
一瞬间，宋域猝然想到一号人物。
她的存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合情合理，且有能力和时间来达成目的——
客房保洁。
他立刻在电脑中调出监控，将那从始至终只出现过的唯一一名保洁截图。
“许飞，你去问一下案发当日的保洁工作是谁在负责。”
许飞应了一声，旋即挂掉了电话。
宋域挂断了电话，双眼锁住电脑屏幕上被放大的人像。
这时，他才留意到从此人出现在的第一秒开始，从未将正脸暴露在监控下。
宋域反复观看监控中保洁的身形走姿，除了能辨认出这是一个女性且身材中等外，再也瞧不出其余东西了。
他不断旋转手机的方向，焦急地等待许飞的回复。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这个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树梢上悬挂的弯月在花青的天幕与纯白的昭昭星野中，光芒愈发夺目。
蓦地，宋域的手掌中触及到清晰的震动感，拿起一看。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许飞。
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许飞，打听到了吗？”
许飞站在后勤部的办公室，手里拿着管理人员递给他的一份排班表，“打听到了，这个星期因为禁止客人办理入住，所以只安排了一名临时聘请的保洁人员进行简单的清扫工作。
“那个保洁人员叫什么名字？”
“郑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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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异常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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