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绵羊，头上难忍的钝痛过去之后，抬起头恨恨的望着那头洋洋得意的粉裙娘子怒喝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琉玉自小与烛玉一道跟随在父亲身边学武，若不是心神不属，今日也不会让这个花拳绣腿的小娘子将鞠球踢到她的头上。
都不需仔细揣摩，瞧她的位置就知晓，那粉裙女子分明就是故意对着她的脑袋踢的鞠球。
那粉裙娘子睁大眼睛，十分无辜看着她，“不想这鞠球砸到了纪娘子当真是对你不住，但这若是不拦下这球，恐怕要砸到夫人们了……”
唇角却忍不住勾着笑。
笑话，她当然是故意的。
说罢，装模作样的想要向纪琉玉福身致歉，膝盖还没弯呢就被五公主伸手拉起来，五公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指责，“虽说这球是砸到了你，可这也是为了长辈们，你个小辈竟还敢在此撒泼，你眼中还有没有孝道，有没有我这个公主！”
“当真是边陲养出的小家子气！”
楼台上的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纷纷开始附和夸赞起公主与崔五娘的体贴孝顺，顺嘴轻飘飘的点琉玉一句不应当如此小气计较云云。
顺水推舟之间就将一顶不顺不孝的帽子扣到了纪琉玉的身上，偏偏琉玉气得发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恨恨的望着那粉裙娘子与五公主，恨不得将她们给生吞活剥了。
琉玉这副气急了却只能嘴唇颤抖着瞪她的模样看得崔五娘通体舒畅，得意的斜睨她一眼，正准备亲亲热热的转身同身后的小娘子说些什么。
抬头的一瞬间，吓得惊叫一声，放大的瞳仁中倒映出箭矢飞速略过时雪白的尾羽，尖利的箭头划破柔软的暖风，穿过前面那人的发髻贴着崔五娘的脸颊直入绿泥。
泛着冷光的箭头深深扎进泥土，雪白的箭羽受力轻颤，可想而知箭入泥中力道之沉重。
崔五娘踉跄两步摔在地上，双目圆睁，惊魂未定的咽了口口水……她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万籁俱寂，楼台上的世家夫人们傻眼了，呆呆的一同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纪疏雨！”五公主怒吼，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原本高挽的发髻此刻疯子般肆意垂落在风中凌乱飘扬，仔细一瞧还能在她的脚边见着摔得变了形的金冠。
围观的那些夫人娘子们皆是心头一颤，目光移到靶场边一身晚霞般鲜妍的橙红色的娘子，不少人皆是一愣。
宝珠郡主并不似她们想象之中的那般富丽堂皇满面娇矜，反而目光沉静，即便刚刚嚣张至极的向公主殿下鬓边射了一箭，脸上的神色却冷淡镇定，偏偏气势迫人，即便身边簇拥的皆是天家皇子，依然如明珠般耀目。
她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嘴边准备好的质问斥责见到她硬是生生吞了回去，一时除了五公主竟然无人敢出声。
所有人视线之外的崔五娘看着五公主这般狼狈的模样，满意的笑了，就是被折辱的愤怒都平息了三分。
本只想磋磨一番她妹妹，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她可不信五公主会这般轻易的善罢甘休。
那些头一次见五公主与疏雨对峙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娇宠任性的五公主被嚣张跋扈的宝珠郡主这般下面子，今日肯定得闹得不可收场！
但事实恰恰相反，五公主深深喘了两口气，胸膛起伏了片刻，目光冷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声道，“纪疏雨，你给我等着！”
便带着侍从们转身就走，经过崔五娘时一顿，便不再管她。
崔五娘被五公主这般居高临下的眼神望得浑身一寒，心中有些慌，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模样，爬起来慌慌张张得跟在她身后走了。
楼台两边，不论是郎君们还是这边的夫人娘子，见到这正主都走了一半，无甚热闹可瞧，宝珠郡主的这般声势更是让人望而止步，便都三三两两的陆陆续续离开。
不出片刻，这楼台上边只剩下纪琉玉一人。
琉玉垂着脑袋，额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脑子里回想的确是昨日母亲看她是心痛又失望的眼神，她说的话一句句扎在她心口，刺得她手足无措。
她有些不敢面对姐姐。
姐姐应该会讨厌她吧……她之前那么的不懂事，让姐姐受了那么多气……
但是今天那个骄纵的五公主和讨厌的粉裙娘子欺负她，还是姐姐替她出的头……琉玉的心间又涌上了一股甜丝丝的暖意，抿了抿唇，她想：姐姐肯定还是在乎她的。
“姐姐！我……”琉玉鼓起勇气抬起头，双眸晶亮，期待的望着疏雨，刚想说什么，迎上的却是一双琉璃般明净却陌生的双眼，琉玉嘴边的话一顿。
疏雨没有多看她一眼，温和的向她颔首，便语气平和的对着她身旁的宫人道：“还劳烦姐姐带纪二娘子去澄明殿包扎更衣。”
琉玉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疏雨就当是没看见，微笑着看着她，仿佛邻居好心的大姐姐，琉玉没法子，僵持了半晌，还是跟着宫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本以为她想说的话在澄明殿也能说，但是直到宫宴正式开始，也没再瞧见她的人影。
疏雨一路避着人，顺着楼台之后的小道，一路穿行至环绕太液池的亭台楼阁一侧僻静无人之处寻块干净的石凳便坐下。
今日的宴设在池北一侧，入宫的官眷郎君们大多也都围在热闹的一侧，此处偏僻，周围草木葳蕤，密竹斜立，怪石遮掩，甚至连路过的宫人内侍都不见，耳边是潺潺的水声，隐隐还能听见远处人声喧闹。
“郡主，你为何不去寻八公主她们玩耍？”身侧的小幺一收裙摆，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在了疏雨的脚边，好奇得抬首望着疏雨。
疏雨沉吟片刻，却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方才看见什么了吗？”
小幺摸不着头脑，“方才，是在楼台上吗？”
疏雨挑眉摇了摇头。
“嗯……”小幺绞尽脑汁，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却又有点不敢说，试探性的看着疏雨的脸色缓缓道，尾音不由自主的上扬，“是方才靶场上的……？”
疏雨欣慰的点点头。
“……娄小将军？”小幺弱弱道，看着她的脸色，强忍着上扬的嘴角，心中已经开始脑补起疏雨含羞带怯的笑容，脑中的幻想已经飞奔到八百里开外。
疏雨顿时气急，拉下脸就是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尖声道，“娄你个头啊！跟他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小幺提醒她，她都想不起方才靶场上还有这个人。
“你不要什么都往风月之事上想好不好……”疏雨真是受不了这个丫头了，每次都瞎想就罢了，还爱乱凑对，真是敢想。
小幺委委屈屈的抱着脑袋嘤嘤嘤，求饶的样子憨里憨气，疏雨又气又好笑，跟她是玩不了什么心意相通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没有瞧见小六和大皇子？”
小幺努力回想，发觉还真有那么一回事，眼眸一亮，点头如捣蒜，“不过……六皇子与大皇子交好不应该吗？奴婢记得六皇子与皇子们的关系都不错！”
她瞧不出来，疏雨却能发现这间的微妙之处。
公孙珀在别人面前一向是个老好人，看似与那个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就是和她最不对付的五公主都说不出他的坏话。
可是……
疏雨皱着眉回想，今天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不仅是全程都站在大皇子的身边，且递给她的眼神也似有深意，大皇子可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今日可谓似神采飞扬，偶尔撇向公孙珀的眼神也与往常截然不同。
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还有……还有一点微妙的喜悦？
疏雨想不明白，却又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
要不要去告诉他和他聊聊呢？
可今日她还跟阿娘保证呢，她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大事绝对不去寻他，绝对不要拖累他的婚事！男婚女嫁绝对分开！’
难道前脚刚答应后脚就食言吗？这恐怕不太好……
小幺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郡主面色变来变去，一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放松一会儿紧绷的，顿时更不敢说话了。
疏雨还在思索。
要是不说让小六上了大皇子的贼船怎么办？这不是害了他……但是小六这么聪明的人说不准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应该不需要她操心吧……
疏雨的思路从皇后对她的告诫一路回想到遥远的曾经，从小到大只有公孙珀逗她的时候——
被先生罚抄书的是他，结果三言两语就唬得她主动熬夜替他抄了大半宿；担心他偷偷摘了陈妃心爱的凤凰振羽被责罚赶紧趁看花的内侍不注意一口塞到了嘴里，结果他早就想好了托词……
疏雨拧着眉头，托腮思索，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结果。
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翻涌这金红色光辉的汩汩水流，惆怅的又叹了口气，“怎么办呀~”
小幺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这么像被心上人辜负的闺怨娘子呢……
思路又开始不受控制，郡主真的和小娄将军没什么吗……
小幺又开始想入非非。
存稿见底了朋友们，我争取国庆的假期多写一点TAT
小剧场：
疏雨：小幺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八卦还总是八卦不对人呢……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想！
爱拉CP还总拉错的小幺：真的很可疑~肯定有情况！（侦探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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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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