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也听见了，竖起耳朵悄悄的开始偷听。
疏雨还在纠结。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躲开这种事，更应该听皇后的话如今离公孙珀远一些，但是……
这个姓韩的娘子究竟是谁？她与公孙珀在这里做什么……疏雨真的很好奇，这骤然升起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环顾一圈，这四周都是茂盛的密竹，风一吹簌簌作响，疏雨思忖片刻妥协似的蹲下身子，悄悄的挪到小幺的身边，自己安慰自己——
只要她们不发出什么声音，谁也看不见她们……听完了等他们都走了再出去就好了，肯定发现不了她……
小幺双颊一鼓，笑嘻嘻的看着疏雨万分纠结的蹲在了自己的身侧，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女孩哀切伤心的抽泣声还在继续，声音忽近忽远。
“六郎……你可怜可怜我……我那大姐姐日□□迫我，我连她房里的粗使婢女都不如，母亲冷眼相待，父亲不闻不问，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另外一道声音一直没有说话，一时间静得只有风声竹叶声和女孩低低哀婉的哭泣声。
公孙珀顿了顿，将眉宇间的烦躁掩盖得极好，面上依然如春风般和煦，温和的望着面前垂首哭泣的女孩，劝慰道，“韩娘子不必伤心，既然亲缘浅薄，那便只能自寻出路，胥阳老夫人最是明事理，不如去寻老夫人做主如何？”
他话中的胥阳老夫人正是面前这位韩娘子的祖母，早年有抚育公主的功劳很是得圣人青眼，且为人正直刚烈，想必是不会不管的。
但韩娘子却不敢，她只是不住的落泪，呜咽着低声恳求公孙珀能帮帮她。
“祖母……祖母不会管我的，她最厌恶我这般性子的孩子，我还只是个庶女……姐姐和母亲也不会让我去侍奉祖母的……”
疏雨听得皱眉，听了这么几句，她也算是听了个半知半解，这垂泪的娘子估计是京都韩家的庶女，具体是哪个她不知道，但是胥阳夫人疏雨是知道的，若是真求到她老人家面前，那绝对是会管上一管的。
谁知这娘子就连去试上一试都不敢。
“姐姐若是知道了我告诉了祖母定是会把我的皮都剥了的……”纤细的手指 颤抖着牵上他的衣角，她睫羽带泪，柔软稚弱犹如初生的羔羊。
“求你……求你救救我吧！”
他看上去有些为难，轮廓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却又很快的舒展，韩娘子怔怔的望着他模糊日落下更显出尘的脸，差点忘了说自己早早就准备好的腹稿。
他是她见过京都最温润和善的郎君，他定是不忍她这样一个弱小的小娘子就这般陷入泥沼，他的心最软了……
在她的心里，他就是神，是悲天悯人的小菩萨，更是她唯一的救赎。
温润俊逸的少年果然面露不忍，长睫微颤，皱眉道：“若是这般磋磨，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不如由我去禀报皇后娘娘如何？”
眼见自己的目的即将到达，韩紫凝露出三分喜色，雀跃的捏着他的衣袖，抬头期盼道：“我有一个法子，就是……就是不知六郎愿不愿意帮我。”
“你说罢。”
少女娇小的脸漾出桃尖般娇嫩的粉，杏眼含露，期期艾艾，“六郎……你……你纳了我罢……”
躲在一边的疏雨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凉气，又很快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唇。
心情有些奇妙，世人常常被公孙子垣表露在外人面前的德行举止欺骗，更有甚者还给他冠上了‘小菩萨’之名，但这也是疏雨第一次见——
原来真的有人把他当真菩萨了。
像是怕被他拒绝，韩凝紫声音哀切的继续恳求，“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知晓六郎最是洁身自好，后院空虚无人，若是你纳了我，我定会替你管好内院，我什么也不求……”
“我自知身份卑微，也绝不敢奢求六郎的心，我只求六郎能给我一个栖身之所，让我能有一方屋檐躲避……六郎……”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疏雨伸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却久久不闻回音，正奇怪着呢，耳边就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声。
眼皮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扯住了身边差点被吓得窜起来的小幺。
动作之间，竹枝轻拂。
待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疏雨才松了口气，小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的声响原来是不知为何哭泣跑开的小娘子，正巧哭走的方向凑到了她们身边。
对视一眼。
两双眼中都是悻悻，当真是好险，就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虽然疏雨很好奇公孙珀同那个小娘子说了什么，让这个小娘子这般伤心，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能与他们面对面相见的时机，疏雨此时又开始懊悔方才留下来非要听这一耳朵。
没事，疏雨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再这里再等一等，等到人都走了，也没人知道她在这里了。
主仆二人就这般安静如鹌鹑般蹲在茂盛的细竹林中等着这场密谈中的另一位主人翁离开。
久蹲着的双腿渐渐的失去了知觉，疏雨挪动不能甚至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奈何耳边听不到公孙珀走开的声响，她迟迟不敢起身。
“他应该走了吧？”疏雨用眼神示意小幺。
小幺像是腿麻了人也僵住了，苦着脸欲言又止。
疏雨疑惑的睁圆了眼，秀气的眉头皱起，挤眉弄眼的看着望着小幺，
‘你为何不走？’
对面的小幺脸上的神色依然如被人灌了三两苦黄连一般一言难尽，疏雨更加困惑了，丈二摸不着头脑。
很显然，面对面的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只是谁都对不上谁的。
疏雨忍不住微微倾身想凑到小幺的耳边说话，自己忽然感觉后脑勺一阵凉风拂过，凉飕飕的，吹得她下意识的一缩脑袋，眼神往后一瞥——
疏雨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郝然是方才还与那小娘子温声细语耐心安慰的公孙珀。
看着面前少年的那双微微上挑的乌润眼瞳，疏雨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有些说不出的心虚，若是问她原因她也说不上来，但她就是心虚。
他无声无息的凑到她旁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疏雨尖叫一声惊得身子往后一仰，措不及防的就摔了个屁股墩。
疏雨倒在柔软的草丛里撑着胳膊肘，嘶了一声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想爬爬不起来的模样活像只底朝天的小乌龟，滑稽又可怜。
公孙珀无奈轻笑一声，脸上淡淡的冷色便如晴日雪山一般春雪消融，也不让小幺靠近，亲自上前提着疏雨的手腕将她从草丛里拉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面对疏雨可没有面对韩娘子的那般装出来的极尽温和，随意中更显露出亲昵。
疏雨梗了梗，实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我和小幺在太液池边转转，正巧碰见你们在说话，我又不敢出来，只好躲一躲咯。”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是碰巧路过，也不是故意听你和小娘子互诉衷肠的嘛。
公孙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直直得望着疏雨，神情带着深意，“真的是路过，不是因为和什么人约好了？”
疏雨莫名其妙，“当然了！”
虽然她确实是说谎了，但那也是后面半句好不好，公孙子垣居然怀疑她的前半句。
公孙珀长睫一扫，舒了口气，喉结一滚，缓声道：“你今日见到纪夫人了？她们可曾责怪你？”即便是早已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要听见她说。
说起这个，疏雨心情就有些奇怪，“纪琉玉为何额上也有一处伤口？”更凑巧的是这伤口几乎与她额上的一致。
公孙珀仔细的看她脸上的神色，不似有伤心愤慨，这才笑着说，“怕不是因果轮回，她害你受伤，今日就让她伤了回来。”
疏雨双眸晶亮，笑嘻嘻的认同点头。
两人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见阿氐忽凑在公孙珀耳侧说了些什么，他拧眉听完，捏捏疏雨的手腕，低声嘱咐疏雨早些回去。
直见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冷下脸带着阿梁阿氐往鳞德殿去。
可谁也没看见的是，他们二人走后，竹影扶疏间又是轻轻一动，一道窈窕身影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公孙珀：爱吃醋和睁眼说瞎话的小哥哥一枚呀~（疏雨你居然没看出来我今天是不高兴才不等你自己走的，哼）
疏雨崽：懵懵懂懂的小姐姐一枚~（我娘让我离你远点，不好嫁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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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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