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把脑袋从湘湘肩膀上抬起来，她的右手还被踏踏实实地握着。
在湘湘的身后。
在那个呼吸绵长，浑身汗津津的人与门之间的缝隙里。
两只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她甚至没来得及把右手换成更方便的左手，就那样别扭地睡着了。
顺心呆呆愣愣地看了许久。
凌晨两点的月光洒在窗台上，何湘湘一个人把她从三百米开外的小区门口，背到五楼累得睡着了。
此时的湘湘很狼狈，头发被汗水浸湿，胡乱地黏在她额头脸颊上。
妆花了，脖子上还有沾了粉底的汗水淌过的痕迹。
挺括的裙子现在皱巴巴的，前后都洇湿了。
脚也脏兮兮的光着，两只高跟鞋都不在一处，一只竖着一只躺着。
微颤的手试图替她拨开凌乱的发。
还只是没碰到，眼前就模糊了。
两滴眼泪一前一后砸落在衣襟。
顺心被满腔的愧疚与感动狠狠冲击着，抬手重重抹去眼泪，再也不想在外面喝那么多酒了。
她慢慢松开握着的右手，试图挪动一下让湘湘睡得舒服一点。
只是她一动，睡着的人就醒了。
可能因为睡得不舒服，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是水汽氤氲的。也可能是被打搅了小憩，微皱的眉头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但也只有那么一刻。
看见眼前人通红的眼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空着的左手下意识动了动，又归于平静。
“怎么了？”湘湘的声音有些沙哑，依然轻柔。
“你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呢？”顺心觉得她被哄得很好，所以放任了意识沉沦。
“因为你看起来，睡得很舒服。”谁忍心叫醒一只酣睡的小猫呢。
“可是你的高跟鞋承受了很多。”这人明明也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到底哪儿来的力气啊！
“它很坚强地完成了它作为鞋的使命。”
“湘湘……”
“嗯？”
“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一身的汗诶。”话说着，她的左胳膊却主动抬起来一些，够到了顺心的衣角，这是一个允许的动作。
两只右手依然握着，本就是个半抱的姿势。
顺心伸出左手，将人抱了个严严实实，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一个倚着门，一个侧坐着。
不是很完美的拥抱，大夏天的还有些热，偏偏两个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很安心。
“谢谢。”顺心闭着眼，轻声道谢。
“不用谢。”所以别哭啦，小猫咪。
顺心不能贪恋这个拥抱，她们还在地板上。
“好了，得赶紧起来擦擦汗，一会别着凉了。”
“我还是给你拿件干净的棉t将就着擦一下吧，好歹吸吸汗。我的毛巾有两个，新毛巾还有一条，但是一会咱还得洗澡。”
“洗脸巾虽然能擦，但是太小了，使起来不方便。”
絮絮叨叨的人由侧坐改成半蹲着，双手同时松开，握了许久的右手分开时，掌心肌肤被轻轻扯动，汗水粘住了。
她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湘湘的左胳膊放在自己颈后，自己的右手则圈在对方的腰侧。
“还有力气起来吗？”
一边说话，一边起身。
湘湘曲起膝盖，脚踏在地板上，两只脚一前一后错开，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还得是有人扶着，起身都省力很多。
“先在椅子上坐一下，我去拿衣服，还有卸妆水。”
“汗擦了我再开空调。”
“啊还有拖鞋，还好我有新拖鞋。”
然后她顿住，转过身来。
“你今天不回去了吧……”
看湘湘不说话，顺心以为人还要走。
“都两点多了诶，多不安全！将就一下吧学姐！我的短袖也能当睡衣穿的。”
还以为能说那么多话酒已经醒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太清醒。
要走的人，在她开口说洗澡的时候，就该打断了。
“那上次的问题你现在能解决了吗？”湘湘有点坏心眼。
“上……”次是什么问题。
她好像想起来了。
“我买了一次性的内裤。”顺心有点点不太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忍不住扣了两下指甲。
怎么她好像有所准备似的。
“那就行了。”湘湘点点头。“拖鞋呢？”
得到了新指令的顺心就像被修复了bug，立刻不纠结了，重新自主运行着，忙得像一个小陀螺。
湘湘先去洗的澡，在她进去之前，顺心把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等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三点多。
换下衣服还在椅子上堆叠着，实在是没有力气洗了。
关灯之后。
上一秒湘湘还在想着原来那个淡淡的木质香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下一秒她的呼吸就已经均匀了。
顺心在黑夜中眨眨眼，她们这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舒服地蹭了蹭被子，右手捏住被角，然后沉沉睡去。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湘湘晚上不回家不用和家人报备吗？”
……
顺心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湘湘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时间还早，结果已经快11点了。
喝了酒之后的头有点疼，让她忍不住皱眉。
被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颗脑袋探出来，借着手机的亮度，能看清那双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的。
一看就知道醒了很久。
“你醒啦。”顺心的声音有些雀跃。
“嗯，你醒很久了？”刚睡醒的人声音哑哑的。
“我在愉快的赖床呢，大好的周日。”
一米五的床，两个女孩子睡倒也不挤，中间还能留条缝呢。
两个人都侧身面对面躺着说话的时候，那条缝就更宽了。
“起来吃午饭？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我没有内衣。”
“诶呵呵，我忘了。”顺心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那就点外卖吧。”
两个人点了个鸭血粉丝汤，然后起来把衣服洗了，不知道一个下午能不能干。
中午太阳那么大应该可以吧。
接着就乌云密布下起了雷阵雨。
下雨也不能出门，小小的出租屋内也没什么可玩的。
昨晚两人的手机都忘了充电，又是一夜过去自然是不剩多少。顺心用的安卓机，充电线不同，还好充电宝自带了各个规格的接口。
只是充电宝充容易发烫。
于是两个人喝着奶茶，用顺心的手机看电影，手机屏幕小小的，两个人只能挨在一起看。
顺心斯哈斯哈地啃着甜辣的鸭脖，觉得是时候该买个平板了。
或者下次把她那台有点卡的笔记本带来。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反正中午洗衣服是肯定干不了，顺心翻箱倒柜找出几个新的胸贴，贴上也能出门。
她俩的尺寸差的还挺多的。
根本穿不了。
顺心总是怀疑自己小时候营养不良影响发育了。
王玉淑则是说她非常挑食，宁可饿着都不吃不喜欢的食物，而且死活不喝纯牛奶。
顺心也没觉得自己很难伺候，她只是不吃海带、木耳、羊肉、洋葱、青椒、没去腥味的鱼、各种肉的皮......
好吧是有点龟毛。
后来顺心每天一瓶牛奶，只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的内衣，从初中开始就是一个尺码，没有变过。
有点淡淡的忧伤。
但是很快就散去了，因为她们要出去觅食了。
湘湘穿着顺心宽大的白短袖，一条黑色的五分裤，脚上是二十九块九两双包邮的拖鞋。
和顺心脚上的是一样的，一双黄色一双绿色。
小富婆穿地摊货。
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看起来和衣服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她的手机够买五十套身上的衣服了。
顺心想象她这样穿着，从奥迪车上下来，背着大大的长得像编织袋的奢侈品包包收租，还得是收现金的那种，给所有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请原谅她的想象力如此的贫瘠，但这样真的很快乐。
话说，她好像没看到湘湘背过奢侈品的包包。
不过背了她也看不出来。
但是办公室里的人一定会知道。
富婆只是很低调吧。
这能影响她和富婆出去吃麻辣烫吗？
并不能。
不止吃麻辣烫，她们还要吃淀粉肠和章鱼小丸子！
门卫大婶依旧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小姑娘出去玩呀。”
“是的呀。”还是那张长辈们都喜爱的笑脸。
“你们两个很像的嘛，双生子呀。”
毕竟衣服是一个人的，乍一看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不是嘞，是同事。”
“哦哦同事呀，同事也好的呀。”
......
她们并肩走着，吹着雨后凉爽的晚风。
傍晚的风怎么不算晚风呢？
“湘湘，湘湘，看那边。”
顺心手指的方向，有道彩虹挂在瑰丽的天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关于彩虹的。”顺心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于是问身旁的人。
湘湘侧头看着顺心，眼眸微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想起来了！不历经风雨，怎能见彩虹！”顺心开心地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转过声倒退着走，一副快夸我的样子。
以前倒没发现这个人原来这么幼稚。
湘湘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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