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上)

“驴儿,玉儿,咳咳,醒醒,快醒醒,咳咳。”

恍惚间,白玉媞感觉身体在不停摇晃,皮肤似被火灼烤着,烫得难受。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到四周都是火,空气里满是热浪与烟尘,呛得她不住的咳嗽,嗓子一阵疼痛。妇人见她醒来,撑着身体爬到不远处的少年身边,一边唤着,一边不停地摇晃着少年。

白玉媞感觉自己非常害怕,眼泪不停的流,嘴里一直喊着阿娘。

妇人头发凌乱,浑身狼狈,白玉媞甚至看见妇人的裙摆上有大片血污,爬行过的地方留下一行血迹。妇人顾不上这些,看向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玉儿,不要害怕,阿娘在这里,会没事的!阿娘现在没有力气,你帮帮阿娘,把哥哥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他掐醒,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

白玉媞受到妇人的安慰,心头不再那么害怕。于是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将绳索解开,在妇人的示意下向少年的人中掐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悠悠转醒,眼神由最初的茫然,渐渐变成了仇恨。

白玉媞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嘶哑着嗓音,万分委屈地哭诉道:“大哥,祖母他们说阿娘坏话,还说我们是野种,要将我们除族。呜呜,明天我们就要被绑上石头沉塘了,玉儿害怕,还有阿娘,阿娘被祖母推到地上,流了好多的血,他们都说阿娘肚子里的妹妹没了。”白玉媞理智上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身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受她控制。

听到这里,少年连忙站起身,急步走至妇人身边。只见妇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少年蹲下身,着急地催促:“娘,快上来,我背您去生药局!玉儿,过来扶下娘!”

妇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驴儿,门上了锁,出不去,你看看窗子能不能出去,快带着妹妹走,不要管娘了。”

少年没有理会妇人的话,起身去大门处看了看,又使劲儿踹了几脚,门扉只是晃了晃,这样根本打不开!少年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试图找到趁手的工具,可这件屋子平时只用来关犯错的族人,里面就堆放了些许稻草,其他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会儿功夫,火势已经向房梁席卷而去。这是间青瓦泥坯房,只有房梁是木头,按理来说火不可能这么大,烟也不会有这么多,唯一的答案就是外面堆放了引燃的湿柴草。看来这些人连明天都等不到,今晚就要致他们于死地,可真是着急啊!想到这里,少年暗沉的星眸里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道压低的男声:“大娘子,越哥儿,玉姐儿,你们可在里面?小的来救你们了。”

“安叔,我们在里面,动作快点,现在火烧到房梁处了!”少年说完,就担心地来到妇人身边,蹲下身,将妇人扶靠在怀里,希望这样能让妇人好受点。

妇人刚才一直闭着眼睛,仿佛昏睡了过去,在听到安叔的声音时,才总算睁开眼睛,眼里恢复了些许神采。妇人用力握住白玉媞和少年的手,目光里有爱怜有不舍,半晌才愧疚地道:“孩子,是娘连累了你们啊。驴儿,不要怨恨你祖父母,不要为娘报仇,带着玉儿去白家村吧,那里是娘的娘家,阿婆和舅舅会好好待你们兄妹的。”

白玉媞听见自己低低地抽泣起来,哽咽着道:“阿娘,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走?玉儿不要和阿娘分开。”

“阿娘也舍不得玉儿,阿娘很想亲眼看着玉儿出嫁,可阿娘......没有时间了。”妇人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驴儿,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可以的话,帮娘好好孝顺阿婆。梨儿不孝,不能再回去看她了......”

“娘,不要说话了,您不会有事的。驴儿这就背您去县里,县城不行还有府城、省城,驴儿会找最好的医师给您诊治,您一定会没事的!”少年红着眼眶保证道,不知是在安慰妇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少年将妇人扶坐起来,想借此靠在自己肩上,可妇人全身使不上力,少年稍一松手,妇人就又软软的倒了下去。见此情形,白玉媞总算停止了哭泣,起身想去帮哥哥的忙。

就在此时,一根房梁再也无力支撑,直直地向着少年头上砸去。白玉媞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身体瞬间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猛的扑上去,将少年抱住护在身下,头颈处一阵剧痛袭来,随后就陷入了黑暗里。

“玉儿,不要再睡了,快醒过来!”

白玉媞感觉自己在黑暗的深渊里不停下坠。四周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她努力喊叫,嘴巴不停开开合合,但听不到任何声音发出。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又好似不论她如何做,都没有人看到她、在乎她,既孤单有多余,这一刻,她绝望极了!直到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对她却如同天籁,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多谢各路神仙保佑,信女白小梅改日定会前来还愿。玉儿啊,你可算是醒了,方才都要吓死阿婆了!”看到白玉媞终于醒来,白老婆婆转过身,对着空中不停地弯腰下拜,嘴里念念有词。

白玉媞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她看见床边围了一圈的人。阿婆、哥哥、舅舅、舅娘、幺舅、大姐,他们一直守着她,眼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呀,幸好只是做了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没改变,她还在这里。

林秀娘伸手探进被窝,发现不只是白玉媞贴身穿的小衣,就连盖着的薄被也被汗水打湿,忙道:“青山,你们回房克,有啥子事明日再说。娘,你和露儿给玉儿换身衣裳,再重新换床铺盖,我克灶屋煮点姜水,免得娃娃感染了风寒。”

几个男人见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回了屋。白云岐躺在床上,一直听着那屋的动静,一阵忙乱后,嘈杂声渐渐小了下来,直到油灯吹灭,一切重新归于黑暗,白云岐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

只是思绪纷杂,再无了睡意。

次日清晨,白玉媞神清气爽地起身来到院子洗漱。她后半夜和白老婆婆一起睡的,抱着阿婆的胳膊,睡得很香很沉,鸡打鸣的声音都没有将她唤醒,醒来后就有些晚了。结果发现除了四个孩子,其他人包括白云岐都待在家里,这很有些反常啊。

“玉儿,来唭早饭了。”白老婆婆从灶屋端出一碗水蒸蛋,估摸着得放了两个鸡蛋吧,里面还加了些猪油和翠绿的葱花,配着食物的芳香,格外的勾人食欲。

“阿婆,两个弟弟吃了没?”白玉媞虽然在不停咽口水,肚子一个劲儿地唱空城计,但还是要给白老婆婆表明态度。

“玉儿,嘞是给你压惊唭的,不会有人说啥子。你不晓得,你昨晚被魇着的模样有多吓人,你一直在哭,不停地喊阿娘,怎么喊你都不醒。你若是有个好歹,阿婆还有啥脸面克见梨儿哟。”白老婆婆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阿婆,我现在没事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真的只是噩梦吗?那梦真实得就像是原主亲身经历过,是记忆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份丢失的记忆被她想起来了。想到这,白玉媞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白老婆婆看出了白玉媞的犹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眼里含着渴望,小心翼翼地道:“玉儿,先唭饭吧,有啥子事等哈儿(等会儿)再说。莫要瞒着阿婆,好不好?”

“阿婆,舅舅,舅娘,幺舅,您们进来吧,玉儿知道得不多,想知道什么,驴儿来告诉您们。本也不该瞒着的,是驴儿没考虑周到,让长辈们担心了。”白云岐说完,便深深弯腰对几位长辈作了一揖,还待再拜,被白小聪赶忙上前扶起,几人进了屋里。

白玉媞见此,快速将蒸蛋吃完,搁下碗筷,跟去了堂屋。

白云岐将阿娘被陷害,到安承泽的书童安叔把他们救出,这期间的经过大致讲述了遍。白玉媞由此知道了一些细节,和记忆一对照,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皆由安承泽考中进士而起。

安承泽中进士后入了贵人的眼,贵人要将女儿下嫁给安家,不知怎的与族长安岳奋搭上桥。于是族长主动出面,对安祖父说明其中的利害,安祖父其人虚荣自私,贪慕权力地位,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为了让安承泽死心,安心迎娶贵人之女,两人决定陷害白秋梨通奸。安祖父有些舍不得这个大孙子,本想将孙子寄养到别处去,谁知白云岐撞破了两人的密谋,这下子,安族长就万不能叫白云岐还活着,将此事泄露出去,索性打晕了绑着。待到成功陷害了白秋梨,将其母女关押在祠堂后,找着机会把白云岐也关了进去,为避免夜长梦多,趁着夜深人静时引火欲将几人烧死。

“驴儿,你娘呢?她......她如今在哪个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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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女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