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啊

高二月考完紧接着就要准备运动会了,体委和班长轮番出动,力图唤醒他们的集体意识,抓人去参加项目。

刘婧听着高博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班里人的冷漠无情,而班长在旁边轻推了一下眼镜:“……所以,你可以帮我们去说一下吗。”

刘婧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我?我不是文娱委员吗?”

“美女姐姐,你好看啊,说不定你去就能打动这群歹人的心。”高博文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似大狗撒娇。

刘婧语塞,转向班长眼神求助,不料班长认可地点点头:“确实好看。”

刘婧:“……我没问你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我就试试,没用不能怪我哈。”

高博文心花怒放,小声指点:“这样,你去和梁潼说,他耳朵软,女孩子磨一磨就答应了,还能买一送一把何映拐来。”

他们站在第四组最后面,压根不用担心被人停到,刘婧不太懂,但还是跟着降低音量:“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班长叹气:“你猜他为什么不自己去。”

梁潼在听见高博文一声做作的惨叫后,眼皮一跳,直觉不好,果然一会后刘婧走到了他的位置旁边,在梁潼的注视下声音渐弱:“梁潼,你可以去参加一下大队接力吗?”

梁潼似乎有些疑惑。

他自带疏离感,看着不像好接近的类型,又不怎么笑,和班里人接触不多。

刘婧以为他生气了,紧张得不敢抬头。

“可以让我看一下去的人的名单吗?”

“啊,啊?”刘婧愣了一下,找高博文拿了名单给他看。

上面没有何映。

梁潼在自己的名字后打了勾,递给刘婧。

何映现在课间都窝在位置里刷题。他落下太多了,一个月想补回来必须争分夺秒。

高博文拿着报名表来找过他,被他敷衍走了,一个项目都没报。

他上辈子就没担心过成绩,毕竟没打算考最顶尖的那两所,该玩就玩,及时行乐。

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意想不到。

桌面上投下一个阴影,何映抬头,发现是梁潼,随口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报大队接力?”梁潼的手指敲敲他的桌面,“第三小题写错了,指针向右。”

“为什么是向右。”何映拿红笔打了个叉,“最近比较忙,不想参加班级活动。”

“因为这是仪器,初始位置在最左边而不是中间。”梁潼示意他看题干,突然道,“你的成绩怎么降了这么多。”

何映的手一顿:“黄老师告诉你了?”

梁潼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他:“对,她让我给你补习。”

何映觉得有些难堪,他不想让梁潼知道这件事。成绩这个东西对于学生来说,很微妙,可能考砸了睡一觉就忘了,但是考砸了被别人知道,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黄老师让我考回前五十,不然就换班,高博文考了好几次六十多名她也没说他,真是双标。”何映说。

“我把我的笔记拿给你,每天放学留教室二十分钟讲题可以吗。”

梁潼没教过人,不太懂要干什么,又补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他说得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而且是被老师委托来的,何映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好,谢谢你。”

梁潼看到他眼睑下的青黑,明显没有休息的样子,语气不自觉重了一些:“你最近几点睡的。”

何映纳闷了,今天梁潼课间不在座位刷题而是来关心自己成绩实在是太反常了,就算是班主任拜托的,梁潼也不会花时间在管他的作息上。

他总不能真和梁潼报备自己熬夜到什么时候吧。

何映无端地想起来,上辈子他每次有应酬晚回,梁潼都没有过问,也不会等他,到点就睡了。如果他喝了酒,又刚好吵醒梁潼的话,就算是凌晨四点也得被赶去客房睡。

他不回答,梁潼不吭声也不走,两个人隐隐有一种对峙的姿态,最后还是何映败下阵来,老实回答:“三点。”

梁潼抿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最近怎么有空等我去吃饭了?”宋煜珩从班门口走出来,笑眯眯地挤兑等候已久的高博文,“何映对你始乱终弃了?”

高博文为自己辩驳:“我不是不愿意等,但小华姐拖堂太久了!看到我还会专门阴阳怪气一下,太尴尬了。”

小华姐是14班的班主任,没分文理前也教13班的语文,自习课抓到高博文在教室里打牌,虽然没收缴也没上报,但是对他印象深刻,深刻到高博文走路上遇到不打招呼还得被叫回来的程度。

14班这个学期课表不知道怎么排的,有三天中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宋煜珩也觉得他在门口明目张胆地等不太好,让他先走,算下来小情侣已经很久没一起去吃午饭了。

“哦,那何映呢。”宋煜珩问。

“他和梁潼开小灶,偷卷,昨天学到教室灭灯了才走,等他们的话饭堂都没什么菜了。”

他们走了一会,高博文才觉得不对:“什么始乱终弃,你这个用词放在我们这种社会主义兄弟情上非常的不妥啊。”

“考试的时候不见你措辞这么严谨。”

“要真严谨地讨论,我和他们是兄弟情,他们两个就不一定了。”在八卦兄弟这种事上高博文就来劲了,“梁潼居然也要外宿了,他家里这走路都才十分钟,早干嘛去了。”

处于好兄弟的话题中心的何映对着生物题发呆,梁潼坐在他对面讲解,这道题考得又偏又难,某些人又心烦意乱,反正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中午十二点后教室的空调就关了,电风扇的呼呼声很大,却没有什么用,驱散不了正午的躁意。

他的目光从笔移到了梁潼的手,指节匀称细长,他曾经很喜欢这双手戴着戒指的样子。

他曾经也很爱这个人。

爱过是一个很残忍的词,看到对方就会想起过去同居时的细枝末节,想起争吵与相拥,想起爱意被磨到彻底消散的痛苦与扼喉感。

像细碎的刀片,扎入最深的软肉,拔不出,每一次心跳都在隐隐作痛。

他庆幸自己穿越到了还没表白的时候,又懊恼为什么不直接到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没有认识,也就不必互相折磨。

不像现在,他们还是朋友,他没有向前迈出那一步,也没办法干脆地后退一步。

这辈子的梁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他们没有苦涩的爱情,也不应该承受还未发生的结果。

他只能像脱敏一样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和梁潼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

仿佛这样就能相处得没那么难受。

梁潼讲完了,发现他没动笔:“没讲懂吗?”

何映终于回神了:“哦,不好意思,肚子饿了脑子转不过来,我下午再自己琢磨一下吧。”

他以为梁潼会不高兴,不料对方也收了笔:“我也饿了,今天提前去吃饭吧。”

他们走得晚,校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偌大的校园很安静,他们也没人开口,只有踩在树叶上发出的脆响。

这顿饭吃得沉默又尴尬,虽然可能只有何映这么认为。他总是负责讲话的那个人,孜孜不倦地想通过分享自己的想法来拉近距离,坚信感情只有表达出来才能传达到位。

现在想来,梁潼应该是嫌他烦的。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梁潼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勺子了,安静地看何映吃饭。

何映被看得不自在了,提议道:“要不你先走?”

梁潼摇头:“我不急。”

那也别盯着我看啊。

何映感觉自己吃饭的动作都变僵硬了,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念“都同居多年就差领证了别不好意思”。

梁潼的眼睛好看,瞳色是少见的深黑色,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专注。

“我有点渴,你可以帮我去买杯茶吗。”

梁潼去给他买茶了。

何映飞快地把饭扒完,等梁潼回来时正在斯文地用餐巾纸擦嘴:“走吧。”

“茶挺好喝的,谢谢你。”

学校的茶就是普通的茶叶随便泡的,味道一般,但是提神效果不错,何映中午没睡着,加上最近晚上也没睡多久,下午的课脑子昏沉,听不进去,想着写卷子应该没那么困,结果拿着笔头一倒,直接睡到了最后一节课。

高博文瞠目结舌:“他睡了一下午啊?”

何映的座位处在最中间的位置,换他的话一百个胆都不敢在这睡着。

张兴绍,也就是何映的同桌,煞有其事地点头:“对啊,我叫了他几次呢,都是醒了一会就Duang地又下去了。”

梁潼拍拍他的肩,人没有一点反应。

高博文夸张地扯了扯袖口:“潼哥你这样太温柔了,还得我来。”

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何映背上来了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是声音很响,何映像受激的猫一样猛的弓起身子,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杀意就已经能具象化了:“高,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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