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云过得挺好的,或者说,离了安苒后她的人生堪称无忧无虑一帆风顺。何映回忆前那天叶寒云边捏着啤酒罐边像女鬼一样念着安苒的名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人的状态,搜刮了半天脑子里的词汇后才憋出一句:“还行吧。”
卫澄知道安苒想问什么,替她开口道:“她找到女朋友没。”
原来你也知道啊。何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答道:“还没。”
卫澄冷哼一声,不知道在说谁:“狐狸精。”
不是很想掺和进安苒这笔感情烂账的何映转移视线,正巧撞上了梁潼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他倒是和梁潼共脑了,无奈道:“……叶寒云是女同。”
还盘算着怎么为自己争取到小福利的梁潼偃旗息鼓了:“啊,这样吗。”
语气一点都不惊讶。
安苒看起来像性格软弱的类型,实际上做事比大部分人都要绝决,在叶寒云的事上没有心软,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了最好的朋友,只有在本人不知道的背后才透出一点温情:“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麻烦你告知我一声。”
卫澄在旁边嘟囔道:“负心女。”
安苒:“嗯?”
他迅速闭上嘴,不打算招惹安苒。
这顿叙旧饭吃了两小时,东西其实没吃多少,主要是自助餐一次的时间就这么长,服务员来提醒时梁潼才意识到考虑不周了,有点尴尬地问道:“这桌后面还有人预定吗?没有的话再续两个小时——”
本来就是他和何映请客,安苒哪能让人家再多出一笔钱,立即道:“没关系,下次再聚也行。”
她看梁潼还是很愧疚的样子,用胳膊拐了一下在旁边站着的何映,示意某人赶紧说话。
于是何映接道:“你们不是准备待一周吗,到时候来我家做客。”
“好啊。”安苒冲梁潼眨眼,“梁潼也要来噢!”
他们从北京来上海,出行都是打车。安苒说不用送了,他们顺路去景点玩一圈,何映和梁潼就陪他们等出租。
上海的街道和其他城市不太一样,有一种没被局限在某个框架的精致感。行道树栽在人行道两侧,显得车道很窄。玻璃黑底的商店橱窗映着行人的影子,略过的光影在车水马龙中穿行。
今天是个宜人的阴天,不冷不热,像灰白的照片,年代与温度被无色淡化,更适合被拿来追忆。
“梁潼。”安苒站在梁潼旁边,突然道:“我之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反感吗?”
梁潼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她指的是多久的之前:“啊?没有……”
“从高中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友好。”她的嗓音轻轻柔柔,好看的眼睛低垂着,话里却是说得自信,“很少有人不喜欢我,所以我想问问为什么。”
这话换个人来说多少都有点自恋了,但安苒说却有令人信服的能力——就像展柜里最精致的娃娃,无论你想不想要,都无法否认她配得上最高昂的价格。
她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底气比谁都足。
安苒是梁潼最少接触的类型,很难在她面前撒谎,只能模糊道:“我不太擅长和人相处……要论起来,我倒是可能做了让你反感的事。”
“不会啊。”
安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弄懂了什么,笑容扩大了几分:“我不会讨厌你的。”
“何映这么喜欢你,作为朋友,我会相信他的眼光。”女孩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梁潼,好像要看透他这个人一样,桃花眼在这种时候显得攻击性很强,“——除非你不喜欢他。”
被提及的两人都是身躯一震,没想到上辈子矛盾的开始是源于这么纯粹的理由。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对这种事情很敏锐,上辈子的安苒看得出梁潼对何映没什么感情,她无法接受友人的单方面付出,偏偏何映是个恋爱脑,她当然不可能对梁潼有好脸色。
不止是安苒,其他人也看得出来。
他们为何映感到不值,却又不知从何劝起,毕竟何映的感情太炽热,“情深不寿”的爱像一把利刃,一经出鞘,便没有回头路。
又或许,大家都知道玫瑰盛放后会衰败,但没人能拒绝花期的盛景。他们不敢劝,不能劝,就像很少人会在宴席开始前就想散场,退一万步来说,难道梁潼真的能铁石心肠到一辈子都无动于衷吗?
上辈子的安苒不知道结局,但这辈子的安苒却直接给出了既定的预言:“现在看来,你也很爱他。”
打断总是恰如其分,出租车在几米外鸣笛,卫澄确认了车牌号,轻轻搭上安苒的肩把她揽入怀里。他们的身高其实相差很多,这种动作对于卫澄来说远没有其他情侣那么顺手。
情侣之间最合适的身高是12cm,但不代表他们不能相拥。卫澄愿意俯身去拥抱他小小的珍宝,安苒也会主动踮脚去触及她的巨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棱角,除却天作之合外,磨合一下也能适配,只看双方愿不愿意。
安苒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一高一低的背影逐渐走远。
何映目送他们上车离去后终于看向梁潼,后者似乎还在琢磨安苒说的话,低垂着头看地砖的横纹。拼接的长方形条以一定的顺序整齐地铺陈,延伸向前成了长长的路。
哪怕是走过的路,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何映对着灰色的路面发呆,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路边发呆了——时间是很宝贵的,大家都急着往前走,无论目的地是哪里。
其实去哪不重要,花多少时间不重要,就连原本想说的话也不重要了。
也许过了两分钟,也许过了二十年,也许只过了内心平静的两秒,梁潼牵上了他的手,声音里是少见的焦急:“我们回家吧。”
他用的词是“家”,何映没反驳。
谈了几十年的默契不是吹的,这一路上没人开口,心率却默契地飙升,就连进门都匆匆忙忙,好像要把刚才在路边发呆的时间都补回来一样。
不知道是谁先扯着谁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撩拨,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玄关激吻了。
梁潼背后抵着冰冷的房门,前面是紧贴的火热躯体,在不死不休的吻中眯起了眼。明明已经喘不上气了,手臂却还在环抱着何映的腰,好像只要他不撒手,对方就能被融入自己的身体,从此成为彼此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比起性与爱,他们今天更想做的是接吻。
纯粹的吻,激烈的吻,轻柔的吻,或是什么都不做,单纯的目光相接,就足够燎原。
下午三点的天不亮,但足够起到“白日宣淫”的提醒作用。背光的出租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相似的布局很难认得出身处何地。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前世,深埋于水面下的鱼游窜着,不俯下身去看,就以为是死水一滩。
——其实鱼也可以自己跃出来的。
梁潼在间隙中开口:“安苒说的话有可信度吗?”
何映现在不是很想听到友人的名字:“想她干什么……你说哪句?”
明知故问,他们都知道是哪句。
于是何映自己接了下去:“又整哪出,想吵架?”
梁潼立即摇头:“不想。”
他只是想知道,何映愿意信吗。
明明已经做好了不被接受后这辈子死缠烂打的心理建设,可真的捧着一颗心被拒之门外时,梁潼还是会想去扒着门,看看有没有松动一丝一毫。
门后的何映远比上辈子的梁潼要坦诚。他轻咳一声,视线漂移不看向梁潼:“出于经验来说,安苒一般都是对的。”
梁潼笑了,突然道:“我爱你。”
他之前明明不说爱的,嫌俗。
可梁潼这段时间说了很多次,反复念,老是念,念多了成了魔咒,让人分不清主谓宾。
何映眼睛一热,迟来了太久的告白杀伤力还是很大。他为此感到烦躁,像被故意饿着的宠物,梁潼已经把他驯化成了这副鬼样子,连接受爱意都很难。
心里又酸又涨,只是张嘴都有被扼住喉咙的难受感,但他还是开口了:“我知道。”
我知道你爱我了。
他这辈子,下辈子,无数个不知道还有没有的人生,都不会原谅梁潼。
可他愿意和梁潼绑定着,永生永世,无论爱恨。
晚上十点,上海下雪了。
安苒给何映发了市中心的雪景,为了迎合节日而搭建的道具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球,被细密的雪覆上后显得逼真。
针对何映今早对卫澄的评价,她还特意发了一张牵手的照片。
何映有种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无力感:“我就说了一句卫澄不像是她会谈的类型。”
梁潼坐在他旁边用电脑办公,今早见面时特意摘的眼镜又戴上了,偏头看了一眼:“外面下雪了。”
“嗯。”
何映还挺喜欢他戴眼镜的样子,显得高冷又禁欲,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就好梁潼对他爱答不理这一口。
可惜冰山已经被他捂化了。梁潼确认折叠桌不会因为他的动作掉下沙发后,立即像没骨头一样往何映身上倒,声音懒洋洋的:“下雪了不好回家,我可以在你这住一晚吗?”
“就是刮台风都不影响这几步路。”何映油盐不进。
“可是外面太冷了。”梁潼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有拉长的声音预示着他在撒娇,“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哒哒”的打字声和雪落的声音合在一起,在温暖的室内浅浅下起了一场初雪。目不可视的白盖住了地面,于是结霜的枝头上,花开得很明显。
事实证明,会撒娇的人好命,麻花精再怎么拧巴都拒绝不了直球,某人如愿以偿地迈出了拉近关系的一大步。
捂化也没什么不好的。何映躺在床上如此想着。
天都这么冷了,有人愿意暖床,多好。
比起一方直接说“我爱你”,我反而更喜欢另一方说“你爱我”,,,被爱着的自信着,有没有人能懂啊!(激动)(吱哇乱叫)(手舞足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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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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