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宫走水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因为发现及时,火势很快得到控制,但在重重守卫之下,皇帝寝宫竟然无故被烧,本就心气不顺的宋鹤卿当场黑了脸。
身为御林军统领的蒙顾剑难辞其咎,当即请罪道:“走水原因现已查明,是有人潜入太和宫内,将烧刀子泼于龙床之上,并用烛火点燃窗幔。臣等失职,还望陛下恕罪。”
宋鹤卿看着一片狼藉的寝宫,阴沉着脸质问:“有人潜入,那人呢?”
蒙顾剑把头埋的更低,硬着头皮回禀道:“殿外侍卫并未看到可疑之人。”
“好,好,好!”宋鹤卿冷笑,“有人来去自如绕了朕的寝宫,而朕的大统领,却告诉朕未见可疑之人。那是不是等到哪一日朕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寝宫,蒙统领也要对着朕的尸身道一句未见可疑之人!”
这话实在太重,蒙顾剑低着头不敢应声。
其实说起来这事还真不能全怪在蒙顾剑身上。
当今天下六位宗师高手,其中两位隐于江湖不涉朝堂之事,而归顺皇权的四位之中又有两位坐镇神鉴署,剩下的蒙顾剑和齐盛从当初起兵之时便跟随在宋鹤卿左右,负责的是皇宫和当今天子的安全。
只是这两人的分工又有所不同。
蒙顾剑作为御林军统领,主要负责的是整座皇城的布防,而齐盛齐公公,则只负责宋鹤卿一个人的安危。
原本两人分工明确,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只是前两日齐盛突然被宋鹤卿派出去不知道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蒙顾剑一个人挑了两份事,自然在心里头分了个轻重缓急。
毫无疑问的,在蒙顾剑的心里,宋鹤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今夜俞山南之女孤身进宫,宋鹤卿又破天荒的将其他人全部挥退。
蒙顾剑是当真怕出什么幺蛾子,别看俞子青看起来病弱不堪,但若真有不臣之心,但那架轮椅就不知能暗藏多少玄机。
因此这一整晚,蒙顾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御书房。
这偌大的皇宫侍卫虽多,但如果当真有一位对皇宫布防熟悉至极的绝顶高手潜入,这些侍卫发现不了也并非什么奇事。
发泄了一句的宋鹤卿很快冷静下来,重新恢复了一贯沉稳的语调:“这等身手绝非普通人,顾剑,普天之下能在朕这皇宫来去自如的,都有哪些人?”
蒙顾剑弯腰行了一礼:“臣今日守着御书房确实对太和宫有所疏忽,但即便如此,能悄无声息让御林军一点异样都未察觉的,非宗师高手不能为之。”
宗师高手,这是个再限定不过的范围。
蒙顾剑负责皇宫安全,平日里这几位就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今夜一出事他直接借用神鉴署的情报网确认了各人的行踪:
千亿山庄叶祖成还在南海的孤岛上修扇子,岐山唐门的唐明朗抱着他的机关暗器闭关半年有余,至于神鉴署的两位,一个在南岭办事,而另一个挂着指挥使的名头,正在护城河上喝花酒。
唯一一个行踪不明的,就只有陛下的贴身大太监——齐盛齐公公。
亲自将齐盛派出去的宋鹤卿自然不会怀疑是他,可若是如此……
“陛下,那贼子目标明确直指太和宫,那一壶烧刀子又独独浇在龙床上,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否有引人垂涎之物丢失?”
“引人垂涎之物……”宋鹤卿闭了闭眼,“蒙顾剑,传朕旨意,捉拿十三。”
蒙顾剑闻言一惊:“十三?陛下以为今日纵火之人是十三?”
他顿了顿,在领命之前还是多嘴道了一句,:陛下,若是十年前全盛之时的十三,或许确实堪比宗师,但沂阳一站之后,他……”
当年的沂阳还是靖阳长公主的封地,是梁文帝为他唯一的胞妹千挑万选离盛京不远的宝地。
其实等宋鹤卿的大军打到沂阳时,所有人都知道大梁撑不住了。
可那却是两年中最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因为那是带领大梁军队和反叛军打了两年的镇国长公主的封地,对所有还在拼死抵抗的大梁士兵来说,那块地方的象征意义甚至不亚于背后的那座盛京城。
反扑来的前所未有的猛烈。
久攻不下的宋鹤卿最终做了一个决定:活捉靖阳。
谁都知道靖阳是大梁军队的精神支柱,活捉靖阳,沂阳不攻而破。
为此他将当时自己身边最顶尖的三个高手全数派出,外加一支由五位一品高手率领的百人精兵队伍。
蒙顾剑、齐盛和阮东明就是在那一回,领略到传闻中大梁影卫的可怕之处。
那一战靖阳身边的影卫共有三个,其中年纪最小的十三年仅十六。
可就是这样三个声名不显只以数字命名的影卫,几乎将百位三品以上的高手全部绞杀。
三人近攻,配合远处靖阳超广射程箭箭致命的远攻,蒙顾剑三人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
到最后两名影卫战死,只顾进攻彻底放弃了防守的十三也完全成了一名血人。
可他不曾倒下。
蒙顾剑伤的很重,但他知道十三身上的伤绝对比他更重更致命。
可他依旧死死守在靖阳长公主的跟前,就像是一把永不倒下利剑,誓死护着他的殿下。
最后的最后,沂阳城破了。
在三名影卫和靖阳全部被拖住的情况下,宋鹤卿带人攻下了沂阳城。
血战半夜的靖阳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长弓,转身遥遥望了一眼被插上宋旗的城墙。
蒙顾剑当时已有些站立不稳,他似乎听见那个从头到尾一声未发的少年低低唤了一声“殿下”,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哭腔,然后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已没有一块完好之处,粘稠的滚烫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将他染成暗红的模样。
靖阳长公主头一回丢了她的长弓。
她蹲下身,背起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生死不知的十三,一步一步,向沂阳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蒙顾剑没有追。
齐盛和阮东明也没有。
蒙顾剑只记得那天的夜极黑,靖阳长公主背着十三踩下的每一个血脚印,都埋葬在没有星光的黑暗里。
“当年沂阳一战留下的暗伤,已经彻底毁了十三进阶宗师的可能。”蒙顾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在宋鹤卿面前说这番话,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让自己的判断听上去更客观些,“这些年我和他不止交过一次手,他确实恢复的还算不错,但绝无可能……”
“丢的是靖阳的遗书。”宋鹤卿一句话终于阻断了蒙顾剑的长篇大论。
“那、那封……”
那封您从人家手里抢来的遗书?
蒙顾剑一脸懵。
敢情这一晚上折腾的他去了半条老命,都是因为上回他助纣为虐帮他家陛下抢了人东西。
现在报应来了,人家苦主又给抢回去了,还顺带手一把火烧了太和宫。
更不妙的是,他家陛下看样子还想在强抢第二回。
“是十三,压着信纸的玉枕有被翻动的痕迹。我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藏信之处,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避过重重守卫进来放火的。”宋鹤卿一甩衣袖,冷言道,“我只要你把他抓回来。”
蒙顾剑心里发苦,面上却还恭敬应道:“是。”
“人手不够就去找神鉴署,十三隐匿功夫好,你们无需浪费精力在别处,只盯着俞子青就好。”
此刻已然出宫的傅长乐尚不知晓自己将因为他家小十三而被盯上,她这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呼吸滚烫,晕乎乎坐在轮椅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
等在宫外的惜言见状吓得半死,手忙脚乱将人扶进马车,眼眶一红:“小、小姐……”
“让车夫去封悠之那里。”傅长乐勉强说完这一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大半夜被惜言哭醒的封悠之一见到马车里的小祖宗就脑门突突疼,一边念叨着“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人弄到药庐。
惜言心里害怕的不得了,望着不省人事的傅长乐吧嗒吧嗒掉眼泪:“封大夫,封大夫你救救我家小姐呜呜……”
“行了别哭丧了,用烈酒给你家小姐擦身子。”封悠之将一坛烧刀子扔给她,看着病床上的人十二万分嫌弃道,“什么破身子也敢在半夜里淋雪,不想活了还大老远跑到我这儿干什么……”
傅长乐这一场高热来势汹汹,俞子青这具身体本就弱,精心养着尚且不够,更别提在风雪里作践半个时辰了。
封悠之忙活了半宿,眼下的青黑都冒出来了,好容易才将热度压下去。
天已微亮,封悠之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外走去,嘴里叮嘱道:“你看着你家小姐,若是有发热了就赶紧过来叫我。”
惜言紧张兮兮点头,隔一会儿就用手背去试傅长乐额头的温度。
封悠之困得要死,回到卧房还没来得及更衣,就有贴身小厮敲门而入,压低声音回禀道:“老爷,昨夜府上有暗客。”
“哦?”
“三位暗客,皆宿于药庐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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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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