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霞光映红天,紫落翻窗而入,惊醒了莫风橙。
她探了个脑袋,发现紫落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中的杀气席卷,凛然未消。
莫风橙揉了揉眼睛,她昨日琢磨着纸条上的字,睡得浅,没睡好。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昨夜下了雨,你去沐浴,暖暖身子。”
紫落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床头旁的那根飞镖上。
飞镖的样式为呈八菱状,末梢带着倒钩,若是飞中人,想要取下,定是勾得剜出血肉来。
莫风橙见她的眼神落处,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将飞镖压在枕头下。
紫落已挪开眼,去寻了件衣服。
莫风橙松了口气,这东西本不是庄十三之物,但好在紫落并未说些什么。
但下一瞬,她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掀了她的被窝。
莫风橙:?
一股冷空气席卷她的双腿,暖意不再。“啧,起床,凭什么你睡得心安理得的,不去值班,少连累我说不叫你。”
而后她将一大箱东西扔在莫风橙床前的空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莫风橙问了句:“那是什么?给我的?”
却见紫落抱着衣袍,看着她欲言又止,别别扭扭地走了。
莫风橙解开一看,里边分类齐全,全是膳房的调料,还有许多木炭,应当是紫落从膳房顺来的。
她噗嗤一笑,从门口探了个脑袋,冲着前方愈行愈远的紫落喊道:“诶!咱两谁跟谁啊?想吃烤鸡就直说嘛!我感受到了你对我厨艺的肯定,下次我再创新一下,你来试试?”
遥远处传来一声:“闭嘴!”
......
莫风橙简单地洗漱,背上自己自制的小包裹,早早地候在了苍玦的卧室门前。苍玦还算人性化,没让她一天24时辰待命。
她趁这个等候的时辰,将红本本从包裹里拿出,在上头补上昨夜未写完的语句。
苍玦审美异于常人,钟意变态丑物,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脚步声愈发响,莫风橙将东西都收进包里,刚巧门开了。
“大人早哦~”莫风橙歪着脑袋,招招手,扬起一抹甜甜的微笑,说道。
红色官袍将苍玦衬得玉树临风,他理了理衣袖,越过门槛。漂亮的眉眼看向她,眼神一怔,瞳孔一缩。
随后他一只手环胸,另一只手摩挲着下颌,沉默不语,盯着她好一会儿。
光是这个眼神,看得莫风橙心里毛毛的。
“大人,怎、怎么了?”
“你夜里不必太过想我,这样......对身体不好。”他铅灰色的眸子里带着惆怅,无奈道。
他不会以为她每天晚上对他这样那样吧?!
莫风橙当场石化......
莫风橙承认苍玦有几分姿色,身材八块腹肌也算是人中龙凤。
但是她也没饥渴到这个地步吧!
却见苍玦看着她,沉重的黑眼圈,深深地叹了口气,难怪她每日值班均是耷拉着眼皮,一脸没睡好的模样。
苍玦拍了拍她的肩,艰难道:“你......好自为之。”
“我......”莫风橙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我不是,我没有,误会啊!”
苍玦蹙着眉,见到她连连反驳,心头不由一软。眼神里也带着关切,声音异常温柔,“没事的,我懂。”
莫风橙表情像是裂开了一道裂谷,你懂什么你懂?
“这样,你每日戌时便可自行离去,早些歇息吧。”
苍玦人性化的关怀,难得关心自家下属的身体状况。他也有人情味的关心她的自尊,这已经是他能给她的最大让步。
莫风橙听见能早些下班,她满肚子的反驳霎时咽了回去。眼前一亮,原先对他的蛐蛐,在这一刻消散。
她没骨气地软绵绵道:“多谢大人体谅。”
莫风橙陪着苍玦上朝,行于官道,恰巧遇上了一人。
那人弯腰行拱手礼,“太尉大人。”
莫风橙见状,也及时行礼。
她见着来人两鬓斑白,一袭官服颜色略微暗淡。一双靴补了几个补丁,黑灰二色,颜色突兀。
苍玦回礼道:“李少监今日倒是迟了些。”
莫风橙心头一震,猛地抬头,抬眸间,皆是面前这垂垂老朽。
他便是书中的李少监。
当真正的将死者站在她面前,莫风橙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李少监贫寒出身,寒窗苦读,二十三岁获探花。任职工部十七载,行未有失。
然,永宁六年,主修城墙,遭人陷害,因贪污被查。圣上知悉贪污一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案。
受贿事实清楚,群臣口诛笔伐,百姓恶斥怒骂。
正月十二,血染午门。
李少监车裂,工部十三人及其修缮工人一百余人就夜斩杀。
次日,李氏满门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鹅毛大雪盖不住鲜血,或许只有她知道,他今后的结局。
而书中的寥寥数语便走完了他悲壮的一生。
莫风橙的心悬着,久久不能落地。他的官袍洗了又洗,他的鞋子底部都被磨平,就这样一位老者,硬生生被打上贪污的烙印。
名声扫地,史官执书,遗臭万年。
李少监笑了笑,“昨夜下了场大雨,派人搬了木材良久才完工,不然都生了霉,被虫蛀空便用不得了。”
他说着,掩唇咳嗽了起来。
“大人莫见怪。”
苍玦摇头,与他一同走着。莫风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少监大人注意身体,修缮一事,急不得。”
李少监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但圣上催促,我们定当竭尽所能,加紧工期。昨夜的雨又将未注好的泥浆冲垮,只能昼夜不停地抢修。”
他看了眼周围人,压低声音对苍玦说:“先前给大人的信,不知大人有无收到?”
苍玦微微点头,“只是不愿回,我知晓李大人心意,行事不必过多揣测,遵从本心便好。不回,这于大人而言,是件幸事。您的那份信,我阅后已焚。”
李少监顿了顿,停下步伐,长鞠一躬,“多谢太尉大人谅解。”
他听懂了苍玦的言外之意,这封信是他考虑欠妥,若是苍玦回了信,二人之间往来若是被有心之人发觉,认为他有所结交,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他就触及了圣上的逆鳞——
结党营私。
苍玦轻扶他手,“李大人客气了。”
李少监起身,苍玦同他和煦一笑,而后朝阶梯上而去。
莫风橙回头看了李少监一眼,他从容地半提官袍,步履缓慢,但踩的每一步阶梯都很实。微笑同经过的同僚问候,却无一人与之同行。
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心有不甘,他不该是这样必死的结局。
李少监素来公正中立,不党同伐异,不与旁人私交甚密。党争,磨不平他这样的顽石。
当时书中相关的记载很少,只说他被人检举贪污,检举之人是工部的一个侍郎,具体名字根本记不清。
“大人。”莫风橙忽然叫住了苍玦。
苍玦停下,望向她。
“李大人年迈,今又感染风寒,这让属下想起了我年过古稀的阿翁。工部能人诸多,属下觉得,能否不让他插手修筑城墙一事,不让他操劳,让他先调理好身子,将公务暂缓。”
苍玦盯着她,铅灰色的眸子渐冷。莫风橙在这样的注视下,脖颈上沁出了汗。
“你在妄议朝政。”
莫风橙当即跪下,腰背挺得很直。她身上发了汗,顶着他灼灼的目光。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看到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阿翁,在阿翁离世前,也生了大病,咳嗽不止,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莫风橙没撒谎。
她的祖父受不住风寒,仅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没等到春暖花开,在一个短暂的冬天,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年老之人,一场小小的感冒风寒,便能轻易摧垮人,摧垮了一个家庭。
莫风橙俯首,额头重重地磕在手背上。
“请大人考虑属下所言。”
良久,苍玦没说话。
廊道两侧没了人,他们二人一人站立,一人跪地,死一般的沉寂。
苍玦看着她的模样,背对她一挥袖,冷冷道:“滚回去,自领五十鞭子。”
“大人......”
“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
乾元殿。
“臣有本启奏,策清军中尉周慕之失职一事当重罚,否则难安民心呐。”
“周慕之不配任中尉一职,赐福节出此差错,惹得神明不悦。现下城内人心惶惶,更是罪大恶极!”一人指着周慕之的鼻子骂,气得胡子都哆嗦。
“陈阁老,您怕是糊涂了吧,周中尉守卫京城多年,现下那些小偷小摸,何人敢造次?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城内死人了,也是苦劳。”一人在他身后幽幽开口道。
寂明觞揉了揉眉心,吵得他头疼。
“陛下,现今百姓已撤销诉状,那些失踪之人,均找到。他们大部分迫于生计,不堪重负自缢而亡。还有一些,意外而亡。”周慕之派人送上和解书,说道。
苍玦垂下眼眸,眼底晦暗。
朝堂议论纷纷。
“这......”
“笑话,自缢?这么多人,恰巧都选在了赐福节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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