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明觞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寂明觞会派她来,也是出于苍玦眼盲,对于她来说就能更好地彻底替代莫风橙。而对于苍玦身边的人,她也能更好地进行伪装。
但现在......
是她轻视了苍玦对莫风橙的熟稔,也没料到苍玦会对莫风橙生出别样的心思。
紫落垂下眼眸,风中传来一声轻叹。
山间的冷意泛起,夜色若墨,月色的冷光攀上苍玦的眼眸。
吹得苍玦的衣摆轻晃,抬手间,手中的剑脱出,钉在紫落的的左耳旁,削去了半截发丝。
但凡紫落稍动,那柄剑即刻贯喉而入。
紫落闷哼了一声,胸口处血流,断剑被拔出后,胸口宛若剜了一个血洞。
“我问你,她在哪?”
苍玦一字一句,像一根根冰锥坠在了地里。他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子,掐着她的下颌。
“她走了,是吗?”
苍玦掀起眼帘,铅灰色的眼眸杀意尽显,“而你,是来替她的。”
紫落牙间血意充满口腔,她轻笑,“大人,主上需要她,她自然是要回到主上身边去了。”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脖颈上,干净利落,霎时收紧。
紫落扬起脖颈,脑袋缺氧,眉头皱起。
力度逐渐加大,强劲有力的臂膀,她的手疼得没有半点力气,她根本撼动不了苍玦。
她宛若落入水中,无力下坠,濒临死亡。
苍玦眼尾泛红,侧着脑袋盯着她。
眼神冰冷如泛着白光的刀刃,心里却一寸寸地被这个事实凌迟着。
莫风橙,她真的走了。
她又回到了寂明觞的身边。
他有时候想对莫风橙说,她伪装得真的挺差劲的。
他早该明白,即使不说,不提,她没暴露,也还是会走。
而且只需要寂明觞的一句话。
苍玦的眼神发了狠,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掐着紫落的脖颈更紧。
莫风橙从未属于他......
深深的无力感,在此刻坠落。
苍玦自以为运筹帷幄,包括人,也包括情感。
事实上,事与愿违。
“她......离开你......是对的,留在你身边......只会等死。”
紫落从齿间一点点溢出字句,她艰难地闭上眼睛,痛苦并未减少半分。
苍玦松开力道,一双眼被天边的墨色布满,“何意?”
紫落捂着脖颈,猛地咳嗽,吐出了血来。
从莫风橙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心里反而没有那么多怨言,也没有要完成任务的畏惧。
主上交给她这个任务,她更多的是庆幸,幸好不是由莫风橙来完成。
从莫风橙递给她的鸡腿,心里就认定了有这么一个妹妹。
就像多年前,她的妹妹分给她的那颗糖一样。
妹妹死了,为了保护主上而死。
紫落看得出来,莫风橙心里住进了苍玦,以至于她能欺瞒主上。
她从胸口处,拿出了一个小罐子。
摊在掌心里,慢慢地举起,她打开罐口。
苍玦凝视着她,看着她手心的罐子。罐中有一只蠕动的虫,长满了黑白斑点。
“这是残萤,被它咬中,就会得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最多三日,必定身死,让你患病,这就是我的任务。”紫落又重重地咳嗽。
紫落自嘲地笑了笑,“我没完成我的任务,本来也没想完成,但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这只残萤很重要,它就是个祸害却也是缘起。”
紫落深吸一口气,胸中闷痛。盖上了盖子,递给苍玦。
“我劝你早点离开咸泽城,希望你别死太快了。”
“她会伤心的。”
苍玦皱着眉头,攥在掌心,敛下眼帘,看着这枚罐子。
“为什么同我说这些?”苍玦抬眸,双眼如焗。
他往前走了两三步,盯着紫落的神情。
“就像你说的,眼神,她看你的眼神是不同的。”紫落笑了笑,“我也要走了,大人,麻烦你件事儿,如果你还能见到她,帮我给她带句话。”
紫落眼眶已经红了,无论她完成没完成任务,既然已经来了咸泽城,她注定是回不去京城了,这也是主上的意思。
“嗯——我想想啊。”
紫落唇角弯弯,泪却已经慢慢地滑落在脸颊。
“有了,就说,姐不干了!做影卫太累,就拿这么点工资,还想让姐卖命?!我已经辞职了,去浪迹天涯,就和她有缘再见了。”
紫落笑着说完,泪已下落不止,模糊了她的视线。
泪珠湿湿热热,划过她上挑的唇角。
紫落的手放进口中,在一颗磨牙处,指节一掰,苦涩的毒液充盈了整个口腔。
“你......”
苍玦的眼中闪过一瞬讶异。
霎时,紫落的瞳孔放大,手脚一颤,唇角下垂。
苍玦半蹲下,探了她的鼻息,没了气息。
她的发丝在风中轻扬着,瞳孔映着天边的弯月。苍玦薄唇紧抿成一条细线,手附上她的眼。
静谧的夜,山间只余风铃作响。
......
三日后。
行至路途,日光更盛。
莫风橙跟着紫落指引的小路而行,此处与衮州咸泽城已相距甚远。
她在前边的驿站处歇脚,这是一件露天的茶铺。
她将马系好后,迎来一位小二,这里是对接点。
在小二倒茶间,莫风橙念了句:“东风无违君意。”
小二一怔,手上动作不停,茶水却未溢出半分,“静候春日而来。”
小二冲她微笑点头,他要等的人来了。
这一句是紫落给她的暗语,有人在此处接应她。那匹马跟她三天了,得在此处中转,同时换乘马车。
她奔波多日,也算能歇歇脚。
在喝茶间,却见左侧出现了大量的百姓往北而行。
衣衫褴褛,风尘仆仆。更有甚着,还带着妻儿老小,那背上一小袋包裹便是一家的口粮。
一名老者倒在路上,一旁的老妪急忙搀扶着,却也蹒跚倒地。周围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莫风橙放下手中的茶水,赶忙上前。
她从人群中而过,那老者倒在地上。
“我是大夫,我来看看。”
老者面色惨白,额上出了虚汗,手足不停地抽搐着。
她环顾四周,忙说道:“大家不要聚在一起,散开,散开!”
人群聚在此处,阻碍空气流动,他一时喘不上来。
老者暑厥,面色铁青。莫风橙拿出银针,刺大椎、曲池、合谷等穴,可进行清热解暑。待他手脚不抽搐后,才忙叫两人来帮抬到阴凉处。
她将针收起,一旁担忧地看着他的老妪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给他喂水,发出好几声叹息。
其余的人并未因这一段小插曲而停下,一直往北走,浩浩荡荡。
“姑娘,你真是心善,我替我家老头子谢过你了。”
她抹了两把泪水,黑白相间的头发,满是风霜。
“大娘,你们这是往何处去?”
“唉,打仗了,逃命呢。我们从金明城来的,还有一些是肃方的,往北边去,越靠近京都,越安全。”
“打仗?”
莫风橙彻底愣住了,她在咸泽城却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咸泽城是安全的,而且离这儿处近,你们可先到那儿去。而且北边尚远,到那儿可求援。”
“呵,咸泽城才是真正的危在旦夕。”这话是大娘身后的一位壮汉说的。
“咸泽城早就是人间炼狱,谁去谁死。”壮汉漆黑的眸子灼灼,愤恨地锤着一旁的树。
“该死的汴梁狗,不仅占了我们国土,竟然还在咸泽城内投毒,使我的姐夫一家全染了疫病。他们根本出不来,官府都封城了。”
莫风橙放针的指节不自觉地渗出了了血,她却没感觉到半点疼痛。
震颤的指尖微动,血顺着骨节往下流,滴在布袋上,染成了褐色。
她脑中只有一个信念,苍玦还在咸泽城。
她摇头,上前两步,拽住了那人的手臂,“你是如何得知?”
壮汉被她突然地拽住,也被吓得愣住。只见她蹙着柳眉,双眼满是忧虑。
“我姐夫来的信,我自然懂。而且旁人也收到了家书,又不止我的亲人在咸泽城,不信你问其他人。”
莫风橙双眼失焦,“那朝廷呢?没派兵来吗?”
“在动乱开始的时候,当官的早跑了,反正我是没见着援兵。”
她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
壮汉说完后,也叹息摇摇头,“现在这个世道乱,咸泽城全城染病,我担心我阿姐,但现在我们一家也自身难保,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他说着,眼角溢出了泪花,口中也带着哭腔。
不远处,有人叫他走了,壮汉跑了几步,便同他们随着人群走了。
莫风橙揪着自己的胸口,快要呼吸不上来。
怎么会这样,才短短几日,便已天翻地覆。
那,苍玦呢?
她回到茶铺,店小二在擦桌。
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按下发颤的手,问道:“咸泽城的事儿,主上......不驰援吗?”
店小二眼中带着疑惑,低声道:“驰援?病源都已布下,布下病源无需多人。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在此处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上报。”
身子骨太弱了,最近打了点滴,又喝了几幅中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医院,现在总算好一点了,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呀,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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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她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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