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拽着衣服拖向前台，身影被遮挡的瞬间，已变回人形。
佟允安看到一个清瘦的男孩背对着收银台，随即走到宠物区，一旁的植物叶边也忽明忽暗，男孩亲吻绿植，“不用担心我。”
接着，他打开笼子，花枝鼠嗖地冲出，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头，在他耳边叽叽吱吱。
男孩时不时点头，最后皱着眉伸出手，轻声说：“知道了。”花枝鼠一跃而下，在他手心摊成柔软的一团，被送回笼中。
他好像可以和动物植物无障碍交流，佟允安眼底兴趣更深。
林榛转过身，迷糊地看向佟允安：“可以。”
刚刚失控暴露神灵威力，林榛这才后知后觉有多危险，只能暂时妥协，就算这个人类不提出协议，林榛也得想办法让他保密。
佟允安微怔，随即眉宇舒展，“你确定？”
林榛发泄似的抽了几张纸巾擦脸：“确定。”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佟允安换了个话题。
“林榛。”
“店名那个‘榛’？”
林榛点头。
佟允安语气温和：“明天下午，我带协议书来。”
门铃轻响，店内恢复安静。
林榛心情沉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当人类的宠物。花枝鼠说，那等于失去自由。但为了灵兽能在咖啡屋休憩，他愿意冒险。反正他快被物业赶走，眼下也毫无自由可言。
隔天下午，合作协议放到桌面。
佟允安感觉咖啡店总有异响，店里似乎还有其他动物，不过他并不害怕，反而对这笔‘投资’的潜在价值更加确信。
花枝鼠依然凑在林榛肩头，一同确认协议内容，林榛看得很认真，“你确认要帮我交房租吗，这里租金很贵。”
佟允安点头：“这部分我来负责。”
条款上明确规定前期投入都来自佟允安，林榛暂时无法回馈他，需履行萌宠职责，陪伴在佟允安身边，但不限制自由，后续店铺运营需要用到林榛的萌宠形象。
花枝鼠对其中一项非常不满，扒着林榛的衣领，叽叽喳喳叫得急促，林榛听了两秒，抬头时眼底多了份坚定，林榛立刻说：“我可以自己洗澡。”
律师在旁边推了推眼镜：“佟先生，灵兽管理局的协议是有‘动物权益条款’的，‘强迫洗澡’确实属于‘不合理要求’，林先生有权拒绝，修改条款是符合规定的。”
佟允安的指尖在协议 “洗澡条款” 上划掉，笔尖顿了顿：“行，那这条删掉。”他的目光在林榛微红的耳朵扫过，随即温和一笑：“我不干涉。”
律师建议林榛，若店铺盈利，给与佟允安25%分成，用合作伙伴关系适当制约人类。
林榛同意了。
落笔签字的时候，林榛忽然有些犹豫：自己会不会也像其他成为萌宠的灵兽一样，逐渐失去捕食能力？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作为浣熊神灵，灵力较高，能化为人形，不只是靠捕食谋生。他最终还是签字了。
协议是当场修改的，在店内重新打印，有律师做公证，双方签字按手印，协议终于达成。
律师站起身，让他们双方握手：“祝你们合作愉快。”
林榛触碰到人类干燥、温热的掌心，下意识想缩回潮湿的手心。
——据说这样握手很不礼貌。
好在短暂的握手过后，佟允安看起来并不介怀，立刻交了下个月的租金，还将手机屏幕推到林榛面前：“好了。”
林榛的手机同时震了震，是物业公司自动推送的续约邮件。欠租突然解决了，林榛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觉得轻松又茫然。
律师收走第三份合同先走了。
“走吧，”佟允安语气轻松，拿出手机，快速划着日程表：“带你熟悉一下我的工作环境，了解什么是‘流量’。你得知道，我打算把你和这家店，打造成一个多么成功的品牌。”
“我不能待在店里吗。”林榛站着不动。
佟允安看着腕表，今天周日，不用加班，“萌宠如果长期住在外面，就不叫萌宠了。”
这么一说也是，林榛问：“那咖啡屋怎么办。”
佟允安答：“理清思路比盲目营业更重要。”
“……”林榛无法辩驳，只好给灵兽们添上食物和水，锁好店铺，跟着佟允安走了。
车子停在路边，佟允安鸣笛，示意林榛上车。
佟允安说要带他去买点吃的，车子右转弯时，佟允安看向右视镜，视线略过林榛，林榛有种奇怪的感觉——佟允安好像在他的本体浣熊面前更放松，不像现在，情绪平稳却疏离。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一座商场附近。
林榛很少在白天闲逛，他一般傍晚出门，那个时间段超市会打折，只要认真挑选，就能买到更多物有所值的食物。
观光电梯带着他们来到商场四楼，居家物品售卖区。
佟允安边走边问：“喜欢什么颜色？”
“咖啡色。”林榛意在提醒他安别忘了盘活咖啡店。
佟允安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到衣帽区，目光停在一堆帆布包中，终于找到一个咖色包，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怎么样，够不够大？”
“嗯？”林榛鼻子动了动，觉得这里的香薰很难闻，都是化学添加剂，他敷衍着：“够。”
“够吗，”佟允安皱眉，“你那么胖，恐怕装不下。”
“……！”林榛这才回味来，原来佟允安要买个麻袋把他装起来！
佟允安侧过脸，发现林榛脸上又开始冒胡须了，眼神立刻闪烁着躲开，压低声音示弱：“欸，在这里变身不好吧，人很多，”他还故意吓熊，瞟了一眼墙角：“到处都是监控。”
人类之所以能跟灵兽们共存，是因为互不干扰，如果威胁到人类，灵兽会被抓起来。
林榛的胡须立刻消失了，脸色苍白。
他不是怕普通灵兽变身被抓，是怕变身后暴露神灵气息，引起灵兽管理局的关注。
上次他在野外变身，差点被巡查员盯上，还好跑得快，这次不能再暴露了。
佟允安神情舒缓，眼角带着淡笑，“帆布包不结实，挠两下就坏了。”
林榛摸了一下，感觉很结实：“应该可以。”
佟允安提在手里试了试，正巧旁边有个落地镜，镜子里倒映着两个身影，穿衬衣西裤的那个更高一点，显得旁边的T恤男孩单薄而懵懂。
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种冰淇凌泡进威士忌的感觉。
特别那个咖色帆布包，非常不符合佟允安的成熟气质，“算了，换了个皮质的吧——”
没等他说完，林榛立刻否决：“不行，不环保！”这里到处都很不环保！
佟允安没有接话，只是笑着点头，拿起咖色帆布包去结账。
两个人还去了负一楼的超市，里面食材丰富，林榛在坚果面前站了一会儿，佟允安见况拿下一大罐榛子，500g！林榛强忍住口水，跟紧佟允安。
他又试了一下，简直屡试不爽！凡是他逗留过的地方，货架上的食物，必定躺进佟允安的购物车，要什么买什么！
林榛前脚还在为失去自由而悲伤，现在心情如同坐过山车。
最终，两个人提着满满四大包东西，塞到后备箱。
出发的时候，佟允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有个东西忘了买，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宽大的纸袋，橙色。他没有立即坐进驾驶室，而是将纸袋扔到后排座位。
等到佟允安系上安全带，林榛闻到一丝人造皮革气味。
基于协议里彼此尊重原则：萌宠不干扰人类的决定，人类也不强迫萌宠的喜好。林榛就没有多问。
车子刚驶向路面，佟允安的手机在震，佟允安并不避讳他，直接转到车载接听电话，是他妈妈，问他最近相亲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最近在加班。”佟允安找了个借口搪塞，揉着眉心，“很忙。”
“今天不是周日吗，还要加班？”
“今天休息。”佟允安说。
“那正好，我快到你家楼下了，来看看你。”
没等佟允安说话，对方就挂了电话，听语气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太太。
佟允安将油门踩到底，没过多久就带着林榛回了家。万幸，他妈妈还没有到，佟允安赶紧收拾屋子，把杂志收纳整齐，又给垃圾桶换上新的垃圾袋。
林榛站在一旁茫然无措：“需要帮忙吗。”
佟允安说：“不用，你随意。”他语气认真，还十分居家地推开窗，给屋子透透气。
林榛看向四周，佟允安住的地方好宽敞，大平层，他一个人住，好有钱的人类！
“等会儿我妈妈要来，情况有点麻烦。” 佟允安快速说道，“你先去我卧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先别出来。”
林榛点头去了主卧。
十来分钟后，门铃响起。
林榛听见外面的声音，很是母慈子孝的对话，佟允安的妈妈问他想喝什么汤，还说他最近都瘦了，一点不会照顾自己。
声音停顿了片刻，“你买LV包了？你也27了，是该对相亲上上心……”
“我自己用，” 佟允安说，“装宠物。”
“噢哟，什么宠物这么宝贝？”
接着，冰箱门怦响，“你买这么多蔬菜做什么，又不在家里经常做饭……你吃不完的，要不等下我带点回去？”商量的语气。
“不用，我真的养了宠物。”
“你养什么宠物，蟑螂吗。”对方显然不信。
林榛的背脊瞬间绷紧，斗志满满，浣熊可不是什么蟑螂。
佟允安像是急于转换话题：“想吃什么，我下厨。”
无人应答。
外面动静变大，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伴随着‘咪咪咪’、‘嘬嘬嘬’的呼唤声，林榛感到紧张，犹豫着要不要显出原型，但万一又惹出麻烦怎么办，直到他看到衣柜……
林榛忙不迭打开柜门，钻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有什么东西戳到他的尾骨，弄得他非常不舒服，摸黑一探，是金属触感，好像是高尔夫球杆？
声音终于靠近，忽然，砰一声，房门开了。
林榛心跳加速，空气骤然安静，就在他以为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柜子发出吱呀声响，下一秒，柜门哗地被拉开，刺眼的光线让林榛感到不适。
一阵惊呼响在空气里：“佟允安！这就是你抗拒相亲的理由？！”
佟允安很是无奈，耐心解释：“真的是宠物。”
林榛被面前的动静惊得彻底清醒，露出两只惊慌失措的眼睛，正好对上门口震惊的视线。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协议里没写要应付这种场面啊！
面前的女士气昏了头：“你自己看！”说着，她将围裙一甩，扔在佟允安手上，佟允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懵了——
他的衣柜里蹲坐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一样。不是浣熊。
糟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佟允安头疼地闭了闭眼，忙不迭跟上气急败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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