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前半月,宫中学堂停课,各家公子俱已到达京都,京内日日起舞夜夜笙歌,珍馐成山玉液流河,承平白日在衙门奉公夜里又被请去宴饮,着实辛苦,后来便能推就推;承盛虽是平州嫡长却生性老实,见过各方人物后便也窝在家中、轻易不肯赴宴;倒是承泰浪荡成性,与裘蕴明、吴传之、黄安文一拍即合,整日逐马斗狗好不快活。承盛不喜如此,说教几句,承泰面上称是,转过头来依旧我行我素。
承平劝承盛道:“四妹妹不久便要进宫,您若严管二哥看在四妹妹眼里怕觉得您严苛。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有裘蕴明在他们也不会闯下什么大祸,您劝也劝了不如就算了,回去禀告父亲知道便是。”
承盛想想也是,便不再多管,承泰就越发放肆起来,甚至同公孙宣仪和秦尉宁往来频频。承平冷眼看他,并不多言。
相比门庭若市的平园,赵府可谓清净,除裘蕴明、燕无异和陶希仁外再与人来。不过客人虽少却各个投缘,裘蕴明登门不多但每次都毕恭毕敬,他文采斐然对赵家不通点墨的赵夫人也从不轻看,反而风趣幽默叫赵夫人很是开怀;燕无异好武重义,与赵福一见如故,二人日日一起比武切磋,连吃饭喝水都形影不离,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了!不过裘蕴明和燕无异都是同赵熹交好,他们来拜见赵夫人是朋友礼节,最叫赵熹意外的是陶希仁。
陶希仁与赵熹是朋友么?赵熹倒可以认这个朋友,不过陶希仁从来清高自傲目下无尘的样子,对待赵熹也是高高在上苛责刻薄,下人禀报说陶希仁来时赵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到了堂上见到真是陶希仁,赵熹不由惊道:“今天吹的什么风,陶大公子居然屈尊登门,我这小小府邸蓬荜生辉啊!”
陶希仁仍是冷肃古板的样子,神色间少了些倨傲、多了些风尘,听赵熹打趣红了脸,拱手道:“赵小君高义,我在南方听说小君战绩很是敬佩,只是身在他乡未能回京为小君庆功。赵小君,我替天下谢你!”说罢陶希仁向赵熹深深鞠了一躬。
赵熹赶忙上前将他托住:“几月不见你怎么如此客气,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不是为了天下、是为了自己,就算要谢也不该由你来啊,你还是昂起头吧!”
陶希仁这才起身。
赵熹好奇问:“回来以后也没见你,听说你去南方筹粮,怕也不轻松吧!不过筹没筹到仗打完了也该完事了吧,怎么最近才回来?”
陶希仁长叹一声:“此次前去南方诸州处处碰壁,我才知道平州高义。我本心高气傲想回来,可又想你与李三公子沙场拼杀、我不过受些冷眼就退缩放弃,回京以后又有何颜面见你!所以仍是留在南方游说、游学,开坛讲课,只盼能将君臣之义礼教之道传扬一二,也算不枉此行。这些日子我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事,方觉先前无礼,可也更加清楚上下有分的重要。赵小君,先前学生许多冒犯,还请小君海涵,不过小君身为人杰更应严慎己身,万不可肆意妄为!”
赵熹听他前言本还觉得敬佩,谁知到最后又是训诫自己,不由后仰身子捂住耳朵,眉头紧紧蹙起:“你既来我府上拜见我的母亲,说明你将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别提这些扫兴事!”
陶希仁不以为然,还要劝诫,好在赵夫人已然来了。陶希仁向来礼数周全,在赵夫人面前更是恭谨守礼,赵夫人看他文质彬彬很是喜欢,不住赞道:“陶公子长得俊俏、行事稳重,又懂那么多书,真是了不起!福儿和熹儿有你半点文气我就谢天谢地了!陶公子年纪多少,可成亲了?我们府上有个双元……”
双元……陶希仁倏地红了脸,头垂得低低,不敢看赵熹。
赵夫人看陶希仁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猜他家门清贵,又看他恪守礼数老实得很,便想起怀章来。怀章虽出身卑贱毕竟已经脱了贱籍,又样貌出众,若嫁与陶希仁陶希仁肯定不会苛待、更不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如此哪怕在陶府做个侧夫人也好啊!赵熹却觉怀章和陶希仁终身不该被随意安排,如此唐突反叫大家尴尬,于是打断道:“人家是书香世家,陶太傅更是清高,陶兄的婚事全由陶太傅做主,娘你就别乱牵线了!”
赵夫人冷笑:“这时候知道父母之命了?你自己的婚事怎么没想着听听你爹和你娘的呢!唉,真是可惜,陶公子这样的人才竟没法同咱们成亲戚!不过怀章的终身你也该想想才是,总不能自己嫁去李家、就不管他了!”
陶希仁猛然抬起头:“赵小君要嫁给李三公子?”
赵夫人虽有怨言但赐婚毕竟是莫大的荣耀,何况承平她也喜欢,这门亲事大体而言还是满意,便笑道:“是啊,陶公子还不知道?熹儿这可真是失礼了!先前陛下赐婚熹儿和李三公子,只等着陛下大婚后办事呢!”
陶希仁昨日才从南方回来、休息一晚见过皇帝便来了赵熹府上,尚不知赵熹被赐婚的事,虽早知道他二人情投意合,可听闻婚事仍然如天雷乍响。他愣愣看向赵熹,见赵熹羞色难掩喜悦,舌尖泛起苦味,许久才笑道:“恭喜赵小君得偿所愿!”
赵熹笑道:“我家人多在平阳,京都无甚亲朋,你算一个,到时候找你帮忙你可别推脱!”
陶希仁垂下眼:“自然当仁不让……”
之后陶希仁再未登门,赵熹也未放在心上,他以婚事筹备为要,每日都有母兄陪伴、偶尔参与赵福和燕无异的比武,这日子别提多畅快,唯一令人不满之处就是他与承平无法朝夕相伴、日日相见了。
这天,吴府下帖请京中各家到郊外打马球,除诸公子外赵熹、赵福、黛君都在宾客之列。赵熹并不会打马球,但想着能和承平游玩一日也不错,便应了下来。承平也做如此想法,难得没有推脱,承盛怕黛君出席这种场合出什么意外,带着承泰、黛君一起赴约。
李赵两家本就相邻、又是姻亲,故意分开反而刻意,干脆约了时辰同行,承平只觉许久未见赵熹,相思苦极,一见面目光便粘在了赵熹身上,驱马贴在赵熹身边。赵熹自然也想念他,二人便放慢脚步,坠在马车后说些小话。承盛赵福见怪不怪,承泰看着赵熹仍有些遗憾,不过想想承平的疯样,还是把头缩了回去。
几人到时已晚,场上早已挤满了人,裘蕴明等人自不必提,公孙昌和陶希仁竟也在场。赵熹眨眨眼,走到百无聊赖的陶希仁身边,笑道:“吴公子面子够大啊,竟能把陶兄请来!”
陶希仁向诸人行过礼,看李家公子都去找主人说话,这才向赵熹抱怨:“这胶州小姐也太过无礼!我不过一介书生除读书外无甚趣味,吴传之邀我几次我都拒了,结果昨天那小姐女扮男装跑到我讲学的地方闹!现在的女子怎的都这般……唉!”
赵熹见陶希仁并无怒意,知道这小姐虽唐突却没惹了陶希仁不快,说不定还叫陶希仁对她另眼相看,便笑:“最难消受美人恩么!丹阳小姐貌美如花,亲自去请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正好叫尊翁考虑考虑你的婚事!”
陶希仁怒视赵熹,愤愤转身,不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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