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宫里传来消息,因皇后近日肺燥目干,太医叮嘱服用石决明,恰太医院晾晒药材,去领药材的小太监分不清楚、弄混了石决明和甲珠,拿回甲珠和燕窝一起炖煮,结果酿成大祸。小太监自然活不了,凤仪宫人也都为皇子陪葬,就连太医院上下都被严惩,至于其他,就再也没有了。
公孙氏果未多言,李家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都不清不楚,糊涂一些,对大家都好。可他毕竟来到过这个世界,就算所有人都毫不在意,他的母亲也无法忘记那份汲取生命等待绽放的期望。
丹阳得到消息立刻进宫探望皇后。皇后地位尊贵,又是公孙家宠爱的千金,宫室极尽奢华,与原本朴素节俭的皇宫格格不入,可如今梧桐枯牡丹落,明珠暗淡玉石无光,将军书美人画全都失了颜色。宫人们都胁肩垂手神情严肃,茶点都要一再查验才能端到主人面前,可再精致香甜的茶点都无法让皇后看上一眼。
皇后自在家中便被娇宠,面上端庄贤淑实则骄横任性,面对后宫诸人总是颐指气使,虽讨厌却也鲜活。如今她形容枯槁面色惨白双目胀红,仇恨和无助在她眼中混杂,可怜又可怖。
丹阳眼睛一胀,泪如泉涌:“娘娘,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您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皇后盯着她,问:“李黛君怎么样了?”
丹阳叹息一声,坐到床边:“娘娘放心,有陛下照顾,容妃娘娘母子平安。”
皇后勃然大怒:“那个贱人怎么还没死!”
“娘娘!”丹阳忙屏退众人,劝道,“娘娘您别这样!容妃是陛下的后妃、容妃的孩子是陛下的血脉,您身为中宫皇后怎么能诅咒宫妃、诅咒皇嗣呢!让陛下知道了怎么是好!”
“陛下从来都疼我,若不是顾忌平州他早就把那个贱人处死了!你不过是因为喜欢李承平才替他们家说话,枉我把你当做朋友!说不定、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你帮他们的!你帮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
“公孙曦暧!”丹阳又羞又怒,“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也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可你怎能用这件事来羞辱我!我虽曾喜欢李承平、但他又不喜欢我!我难道会为了一个已有家室的臭男人来害自己的朋友么!我容你丧子心痛,可你若再如此,咱们大不了一拍两散!”
皇后更怒:“散就散!爹爹也斥责我、你也来责备我,你们全都不管我,只有陛下才是真心对我!你们滚、你们都给我滚,我才不稀罕!”
丹阳忽然软下态度,上前将皇后抱住:“别这样说,我一个人远在京都,好不容易有你一个朋友,你都不搭理我了、叫我可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公孙太尉来过,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叫你不要难过,你不要生气,对身子不好。”
皇后发过怒后疲惫下来,也冷静许多:“我也不想难过、我也不想生气,可我委屈啊,我的孩子被李黛君害死了,可他们谁都不替我的孩子报仇!我能怎么办!”
丹阳道:“可我听说是小太监拿错了药,怎么跟容妃有关呢?”
皇后恨得咬牙:“那是陛下被他们骗了!陛下心肠软、被李黛君哄骗,又顾忌平州,所以也不敢深究,他还说全怪他没有保护好我们母子,可这怎么怪他呢?分明就是李黛君心狠手辣!”
丹阳问:“你可有证据?”
“自然没有!但凡有就是李家也护他不住!”
“那你怎知道是她所为?”
“不是她还能是谁!宫里就三个人,舒嫔不做数、她和我都怀有身孕,她又从来争强好胜,自然是希望我的孩子出事!我告诉陛下,陛下说我没有证据、让我照顾好自己,他会慢慢查探;我告诉爹爹,爹爹居然责怪我闯入辛怡宫!她害了我的孩子了、我杀死她天经地义!我哪里有错!陛下都不舍得怪我、爹爹居然骂我!他还说是……”皇后顿了一下,道,“反正他就说真凶另有其人,其实不过是畏惧平州、不肯替我出头罢了!”
丹阳叹道:“你是皇后、又是公孙家爱女,陛下对你还宠爱非常,你的孩子一定会成为太子,到时候平州的心思全然落空,他们为此要害你的孩子也可能。不过……”丹阳犹豫片刻,问,“公孙太尉认为是谁呢?”
皇后犹豫着没有回答。
丹阳道:“我可是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难道还不信我么!这件事虽然表面上看跟李黛君脱不了干系,可正因为如此、他们行事不更要多多顾忌么!何况现在各州都忙于内政,平州也不愿同公孙家交恶吧!公孙太尉怀疑的人是谁呢?你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参谋啊!”
皇后咬住唇,片刻道:“他怀疑是陛下!”
丹阳颇为震惊:“陛下?怎么可能?”
皇后忙道:“我也这么说,可爹爹就是咬定了陛下所为!我一气之下道‘那你替我的孩儿报仇、去弑君啊’,他又骂我,说我不顾大局!他让我对陛下多多提防、有什么风声都告诉他向他禀报,可陛下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是不想跟平州发生冲突、才揪着陛下欺负的!”
丹阳想了想,缓声说道:“我说话你别介意,对太尉来说,你跟陛下夫妻越和睦他越忧心,你和陛下越离心他才越放心。你的孩子没得突然,说是意外也有可能;说是阴谋,可怀疑的人太多太多了。太尉觉得陛下不愿让他的后人成为太子,可他会不会反过来因此用现在的孩子换未来的可能呢?先前你已经为了陛下顶撞太尉多次了!这皇宫里谁动手脚都不容易,当真能有谁做的悄无声息那也只有……”丹阳看看皇后,没再言语。
皇后明白丹阳未尽之意,愤然反驳:“不可能!爹爹从来疼我,绝不会伤害我,更不会害我的孩子!你不要费尽心机为李家脱罪了!你再这么说,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丹阳忙道:“我不过是猜测而已,做不得数,你不要生气嘛!我不说了,好不好?无论如何,这个孩子跟你确实没有缘分,但陛下疼爱你、只要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还能有无数个孩子!你千万要振作起来啊!”
皇后冷哼:“我自然知道,我若落魄了不正称了那贱人的心意!她先我生下孩子又如何,福薄之子必定早夭!”
丹阳叹息一声,没有多劝。
被皇后咒骂的李黛君正坐在赵熹身前。赵熹叫人将一个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一看、金晃晃耀人眼,赵熹解释道:“先前我们只觉前朝安稳、又有皇帝坐镇,后宫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才对可,如今看来,不安分的人颇多。既然如此,你也该有自保之力才是。这里是三百两黄金和一千两银票,黄金除五十两金锭两枚、二十两十两共六十两外,其余都是些金瓜金豆,方便打赏下人;之后每月我也会带银两进来。不过近来平州韬光养晦,送来京都的银钱也有限,承平和我尽量打点,可要比富贵暂时越不过公孙家,你还得自己谋算才是。”
黛君欢喜不已:“三哥阿娣如此为我我甚是感激!这些已经极好了,若有不及、我再告诉阿娣便是!”
赵熹望着黛君说道:“我虽与你性子不投,但对你颇为欣赏,别人给算什么?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争回来!可你该知道,在这个宫里你要算计的只有一个人——皇帝。如今皇帝还是困笼幼虎,所有暗涌尽在前朝,你机关算尽也是无用,他看在眼里还笑你傻呢!所以承平和我才劝你韬光养晦。这深宫已然寂寞,你们几个女孩子一起玩玩还能排解闲愁,偏偏又闹成这样……不过我们还是劝你自保为上,其他以前朝为重!”
黛君不知听进去多少,在赵熹面前乖乖点头:“妹妹晓得,妹妹和平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一定会为平州筹谋!”
赵熹出了辛怡宫又去拜访舒嫔,后宫争斗不休,唯她这里沉静如水,仍是先前一般温柔。舒嫔见了赵熹便拿了个包袱出来,里面都是些小孩衣衫,衣料柔软针脚细密图案吉祥,一看就费了许多心思:“温儿满月我也不能去看,也没什么好送的,正好陛下赐了我些冰蚕料子,便做了这些衣裳,正好给温儿穿!”
赵熹知她在宫中过得不易,领了她厚情,掏出一个鼓鼓沉沉的荷包:“这倒是投桃报李了!这荷包里有黄金五十、白银二百,都是我自己的积蓄,与李家无关,正好赠与娘娘!”
舒嫔连连拒绝:“小君这是做什么?我虽卑贱但服侍陛下多年,银钱从来不缺,反倒是你在外面行走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你留着自己傍身才是!”
赵熹笑道:“这些银子够什么用的,不过是我一点心意,咱们交情如此,娘娘何必拒绝?何况容妃行事不忌、平日里多有得罪,可她年纪轻、又是承平血脉,还得请娘娘帮忙照看呢!”
舒嫔道:“往日只是她们二人玩闹,倒不怎么找我,容妃娘娘又怀有皇嗣,我为了陛下和你也会尽力的,哪里还需这些!”
“不光皇后,我看丹阳也奇怪得很,不过丹阳心思灵笼,我同他们说他们都不放在心上,姐姐心细,就替我看顾看顾吧!姐姐不肯要我的东西、难道是不想掺和这浑水不成?”
舒嫔叹道:“小君对我一片真心我岂不知?唉,这银子我先收着,容妃娘娘的事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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