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好大雪,一夜至白头。承盛醒来见风雪不减反盛,特特嘱咐人交代赵熹,叫他今日好好养伤、不要再出门去。赵熹哪里管他,又叫来属下分配任务。
“既然无异可能活着,咱们就要以寻到他的下落为要。如今北边旧部难寻、只能从上安这边下手,现在咱们能掌握到的,一是当初参与‘平叛’的副尉王健,一是陈家。陈家既然有意透露、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最便利就是我直接去寻、表明身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承盛顾虑也有道理,陈家许是同吴丹阳一起设局诓骗咱们,咱们也得知道一二才能同他们交涉。离燕国公丧礼还有三天,这三天咱们先自己调查,之后再去找陈平之。我仍去见那王健,你们去查查发现无异尸骸之人,看能否有新的线索。”
两个属下自然答应。有一人道:“要不我们两个去查、您就留在驿馆吧,今日雪大,王健也未必出门。”
赵熹笑道:“正是大雪、营中无事,他才好出门呢!”
下属又问:“还有一事,咱们出门总有人跟着,可要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赵熹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人,自然是燕州人,咱们在人家的地界、人家自然要看紧些。甩掉他们就行了,不必多费心,让他们以为平州在暗中调查也不是件坏事。”
三人又研究一二,各自回屋、分别出去。赵熹等近中午才出门,出去时还是个佝偻老仆,转进一家小酒馆、再出来已是披着斗笠行色匆匆的普通行人。
赵熹没去军营蹲守,而是直接去了城北民旺街,这条街上青楼赌馆林立,因燕乐之死挂了白幡闭了门庭,看着一派肃萧。赵熹有过长街,在街角找到几个烧堆烤火的混混,拿了几个铜钱出来,问:“小哥,今日实在手痒想玩上两把,老九说可以过来找小哥带路,劳烦劳烦!”
混混收了钱,起身笑道:“原来是九哥介绍来的,跟我来吧!”
混混将赵熹带到一家赌馆的后院,敲了敲门,里面探出一张黑脸,得知赵熹是前来玩耍的客人后也没多问,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就在屋里,您自己过去吧。”
赵熹走进院子,依稀听见屋内骰子翻滚、赌徒唏嘘之声,赞道:“不愧是秦老板的场子,这时节也只有这里能叫人松快松快了!”
打手笑道:“那是,以前整条街都是咱们的场子,现在孝期、其他的家都不敢露头,也就咱们老板膀子硬!说起来也好笑,一个官老头,平日里他吃肉喝酒没想着分咱们一口、反而要从咱们手里抢钱,如今他死了不仅不叫咱们庆祝、还要咱们替他守孝!真以为是我老子呢!呸!”
赵熹不由挑眉:“大哥这话说得有理,只是忠孝大义、死死压在人身上,叫人不得不低头。”
“给都是狗屁,我爹拉扯我长大,让我孝敬他也就算了,凭什么孝敬当官的?他们有什么用!但凡有点能耐也不会弄得大家连口饭都吃不上了!别说什么忠孝,谁能让我活命谁才是我爹!”
赵熹大笑:“大哥是明白人,说得好、说得好啊!道理用来忽悠那群士僚文人,百姓们只想吃穿、哪管礼义!也就因为如此,当官的只将百姓做牛马、不把百姓当成人吧!受教了、受教了!”
打手半眯眼睛:“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赵熹笑着摇头,撇下他走进屋中。
王健吃过午饭借口有事从军中跑了出来,来到民旺里的赌馆打算玩上两把。他已是赌馆老客,都不必找人引荐,直接敲门入内。他一入馆中就见屋内几张赌桌玩者寥寥,一众赌友围在一张赌桌前,呼喝阵阵。他抓抓脑袋,往前面凑了凑,问旁边一赌友:“这是怎么了?”
赌友抬起下巴指指里面:“今天来了一个阔佬,午前进来赌到现在,有赢有输,已赔进去三千两了!现在正跟花头比大小,三局两胜!”
王健哦了一声:“原来又是个冤大头,不过大家倒挺给面子。”
“有热闹谁不看?况且,那人可不一般,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王健好奇起来,努力挤进人群里,只见赌桌左右各有一人,一个赤着上身露着青鱼恶鬼纹、面目狰狞,正是赌场荷官花头;另一个穿皂袍蒙短巾,身矫行健、动作潇洒,一双眼睛好像外面的天气,冷峻酷寒又浪漫纯净,尤其眼中两点瞳,好像寒冬两簇火,冲破世间苦寒。
难怪赌鬼都不肯赌博,跑来看他,真不知面巾之下又是何种颜色。
赵熹“咚”地将筛盅按在桌上,也不啰嗦,直接打开了来,三个五,对面花头有意捧他,掷了两个六一个一。这是第一局。第二局赵熹掷了两个四一个三,对面三个六。到了第三局,赵熹叹了口气,甩了甩胳膊,抱怨道:“今日手气太差,要输了要输了!”
花头笑道:“公子手气好着呢,刚刚不才赢了我二百两吗!”
“可我已经输了三千两了!这一局又是五百两,再输下去我得把家产都典当出去了!”
花头仍笑,眼里却警惕起来:“公子家大业大,区区几千两算得什么!何况赌场的规矩,赌局一开非分输赢不能结束,公子总不会半路逃跑吧!”
赵熹似被触怒:“哪个要逃!我只是手气不好!”赵熹左右看看,“虽说输赢天定,但今日确实输得太多了,我也并不是要逃,不过开赌局时也没说要亲自上场吧?不知哪位仁兄愿意帮小弟一把,赢了咱们平分五百两,输了我自己担着便是!”
有这好事谁不愿意,纷纷抢着往前来,有人真心给赵熹出主意,高声道:“王副尉最擅骰子,让王副尉来吧!”
赵熹环视四周:“不知王副尉是哪位?”
王健摸摸鼻子,走上前来:“我就是。”
赵熹眼睛一亮,让出位置:“有劳副尉了!我今日能不能回家就看副尉这一掷了!”
王健有些犹豫,但看赵熹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要被融成一滩,于是拿起筛盅,向花头道:“公子一看就是老实人,我就帮公子一把。花头,得罪了!”
花头笑道:“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两边摇盅、打开,一个十六点一个十五点,王健险胜。赵熹欢呼,花头也并未纠缠,抬手叫人去取白银。就在此时有人撞掉了花头的筛盅,筛子滚到地上,有一个筛子仍是六字朝上。花头弯腰去捡,有人快他一步将筛子踩碎,里面竟流出水银。
“好啊,你出老千!”
赌博哪里有常胜不败?赌馆坐庄靠得就是偷奸取滑,骗得就是赌客。赌客门在赌馆耗尽家财一掷千金变得家破人亡负债累累,如今才知道自己被骗怎肯罢休!立刻抓住花头要说法。赌馆哪里会低头呢?打手们冲了出来要赶走闹事的人,两方冲突,一片混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